學達書庫 > 趙玫 > 分享女兒,分享愛 | 上頁 下頁


  她知道了你的心情很好,就特別高興了。當她聽說你因為她的離開而非常難過時,就一直為你擔心。我想她的那些憂慮也是必然的,她知道你想念她。但總之她現在知道了你很好,並且愉快地開始了新生活。另外,你可以每週安排一個固定的時間給她打電話,那時候我們一定會在家中等你。我將如約每個星期給你發E-mail,為了我們共同的女兒。

  這就是南希的信。那是女兒開學後的第二天她寫給我的。南希細心地為我描述著第一天的女兒。南希的描述讓我仿佛看到了女兒在這一天中的每一個活動。就仿佛,我並沒有遠離女兒,我就在她身邊。而在女兒身邊的這種感覺,也是南希給我的。

  南希的信還給了我另一個信息。那就是,我感覺到了她和女兒已經成了最好的、而且是無話不說的朋友。她不僅時時處處幫助她,還認認真真地傾聽她,理解她作為一個初到美國的中國小女孩兒的所有心情,包括她對家鄉親人的想念。這是讓我最最安慰的,因為我知道若若什麼都會對南希說。這正是我所希望的。我希望若若能找到南希這樣的能傾聽她訴說的朋友,我喜歡她們能這麼快就彼此熟悉,並建立了深厚的友誼,無話不談。若若在這樣的時候需要一個這樣的朋友。我知道了從此若若將不會孤獨。

  南希的體貼還表現在她願意為我固定一個和女兒通話的時間。因為在此之前,我曾經好幾次給女兒打電話卻都沒能找到她。她不是去了學校,就是和新朋友一道出去玩兒了。我於是很沮喪,那是我心裡的焦慮。我沒有對南希說,在打電話的時候沒能和女兒說上話我是怎樣的心情,但是南希就好像在我的心裡,她深知沒有能和女兒通上話,對一個見不到女兒的母親來說意味了什麼。所以南希才會想到要為我固定那個和女兒通話的時間。但是我還是謝絕了南希的好意。因為我知道我們都是那種願意為別人著想的人。我不想因為要等我的電話而限制了他們的生活。我希望女兒能隨心所欲地到處玩兒。我想只要她高興,我就是高興的。

  收到南希E-mail的第二天早上,我又用IP卡叫通了晚上在家的女兒。驀然地,那麼熟悉的女兒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問她,你好像在吃著什麼?她說是小甜餅,剛剛烤出來的,特別好吃。她很隨意的狀態,那是聽得出來的。那聲音讓人覺得她已經熟悉了諾維爾家中的一切。她可以隨意在家中做任何事情,那已經是她自己的家了。她就是那個家中理所當然的一個成員,一個女兒。她的這種女兒的感覺當然也是南希和John給她的。

  她說你怎麼又給我打電話,怎麼又攪和我呀?

  她這樣說著,笑著,我知道這是她獨有的幽默,這至少證明了她已經從不久前想念家人的陰影中擺脫了出來。

  我說,想知道你第一天上學怎麼樣了?能聽懂嗎?

  她說上學沒問題。聽課也沒問題。她上了世界歷史和歐洲歷史,世界歷史講了越南戰爭,歐洲歷史學了但丁的《地獄篇》,所以還是挺難的。但是英語課、寫作課和數學課,她都能聽懂。就是化學課比較難,真的很難,她說可能是因為化學本身就很難。還有輕鬆的,她參加了學校的銅管樂隊,在樂隊中負責敲擊小鈴鐺。敲擊小鈴鐺在樂隊中也許並不起眼,但那在銅管樂隊中也是不可或缺的,甚至是很重要的,需要準確的節奏感和對音樂的深刻的理解。當然這對於學過10年鋼琴、又能彈奏出美妙樂曲的女兒來說,並不是一件難事。除此之外,若若每天下學後的3點到5點,還要參加學校的曲棍球運動。她說這項運動真的棒極了,她可以在這樣的活動中找到一些新朋友,還可以坐著車到其他的學校去打比賽。

  總之若若很好。

  在開學的第二天。第二天她好像就已經完全適應了美國的校園生活,並且表現出足夠的自信來。她說她這會兒剛剛從海邊回來。南希去打高爾夫球了,於是John就帶著她和那個哥倫比亞男孩迪戈到海邊的餐館去吃飯。後來若若寄來了那次他們在海邊玩兒時的照片。那是非常美的一組照片。在開學第二天的傍晚。在海邊。若若和迪戈。還有那條金色的牧羊犬莫莉。若若在那些照片的背後說,「我們總是在日落的時候去海邊,車子走在MA(馬薩諸塞州),甚至是新英格蘭最長的木橋上,我真的很喜歡。」那是一張真正黃昏的照片。若若拍的,漂亮極了。那暮色的天空,有雲在翻卷著。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色調,紫色,還有棕色,在紫色和棕色之間,是落日的金黃。然後她說,「那落日真美!」後來她還拍了很多張這樣的照片,無論構圖還是色彩,都是最好的。若若說「我只是想讓你看看這裡的海邊,人們可以把車開到海邊,過整整一天,通常要收費,但John有會員卡。」然後是她和迪戈在玩兒著飛碟。他們將飛碟拋出,然後讓莫莉去追。在沙灘上。

  John用他的數碼照相機拍下了這一切。然後,放在網上,給我們發來。讓我們能在第一時間就在John的網站上看到海邊的若若。

  若若喜歡海。而美國幅員遼闊,有那麼多的陸地和山脈,若若偏偏就能來到這海邊,看到大西洋。她真是幸運。

  哦,女兒開學了。

  只要她好,我就放心了。

  只要她什麼都好,我也就什麼都好。

  不久後若若又發來E-mail,說了一些學習的事。後來她就很少在信裡或電話中和我談學習了。她覺得學習對於她已不是問題。她在國內只讀完高一,在美國所選的卻盡是高三的課程,而且都取得了好成績。

  若若在那封為數不多的談到學習的E-mail中說,一切都好,只是我現在實在是很忙。功課很多,我又要運動,所以時間總是很緊(後來John在電話中說,若若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她睡覺太少了,她總是在學習。總是想做得好)。她說化學實在是太難了。在一個小測驗中,我發現我什麼都看不懂,所以就全都選了B.結果我得了34分。所以我放棄了,改學容易些的。而且聽說那個化學老師很有趣。若若還說,南希每天都幫我做功課。世界歷史(關於越南戰爭)和歐洲歷史(但丁《地獄篇》)總之對我來說都很難,但我會努力的。

  但我會努力的。這是女兒不經意的或者是輕描淡寫的許諾。可以想見那些深奧的完全用英語教學的課程對女兒這個外國來的16歲的小姑娘會是怎樣的艱辛。但是她說她會努力的。她這樣說了我知道她就一定會這樣去做。我瞭解她。因為她平常是不隨便許諾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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