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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斯日格對這門親事肯定是不以為然的,除了門戶之見之外,女人對女人的洞察力是超經驗超自然的,也就是這種奇特的能力無法言說。斯日格一眼就看出了姚彼琳外表乖巧,但其實心機縝密,凡事用心極深,兩個曹甯寧加在一起也未必是她的對手。如果兒子真的跟她結了婚,必定一生受制,這是斯日格絕對不能答應的。

  不過斯日格知道,她貿然的反對只會把傻兒子推向姚彼琳,所以在經過一番周密的安排之後,斯日格單獨約見了姚彼琳。

  斯日格開誠佈公地說,我不同意你們倆的事,這也是不可能的。姚彼琳說,阿姨,我是真的愛甯寧。斯日格說,也許吧,但愛是付出,不是索取。姚彼琳有點急了,她說我索取什麼了?我沒有跟甯寧要過一分錢。斯日格說,你叫他去找醫藥公司的總經理批平價的人血白蛋白,說明你很知道物盡其用。姚彼琳的臉上有一點被人看穿後的尷尬,的確,姚彼琳的父親患有肝硬化,已出現腹水,而人血白蛋白是血液製品的一種,主要的作用是提高人體的免疫力,也被重症患者看作救命藥。由於合格的血漿越來越難採集,造成了藥物短缺,黃牛價己翻了幾個跟頭。靠姚彼琳的力量是根本支付不起的,但她知道曹甯寧可以幫助她享受特權,這也的確是姚彼琳的精明之處。

  不過姚彼琳還是堅持說,我是為我父親買藥,孝敬父母總沒錯吧。斯日格說,那你就應該跟我說你太想改變現狀了,何必說你有多愛甯寧呢?直到這時候姚彼琳才明白,真正難啃的骨頭是斯日格。

  事態似乎已經變成了僵局,但馬上就峰迴路轉了。斯日格對姚彼琳說,我幫你聯繫了英國的曼徹斯特大學,讀國際金融專業的研究生,簽證和全部費用都包在我身上,這才是你真正改變命運的敲門磚。

  姚彼琳愣在那裡,不知如何作答。

  斯日格緩緩說道,依附在別人身上得到的幸福都是很有限的,只有把自己變成一棵搖錢樹才最可靠,那就把自己打造成一座銀行吧。

  只這一次談話,姚彼琳就被斯日格不凡的氣度所深深折服,多少年來,斯日格的每一句話都在她的心中縈繞,驅之不去。她承認她被斯日格一眼看穿,同時也點石成金。

  這一場交易當然是瞞著曹甯寧做的,曹甯寧只記得最後一次見到姚彼琳,她整個人容光煥發,頗在狀態,差不多有一種騰空而飛的感覺。但快到分手的時候,姚彼琳還是有些傷感,她提出希望曹甯寧送給她一件信物,畢竟兩個人都是初戀,這讓她無比珍惜。當時的曹甯寧就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他笑著說你沒事吧?姚彼琳說我有什麼事?曹甯寧說你是不是怕我有一天突然消失了,或者失憶了,也好有個憑證來找我。姚彼琳說就算是吧。曹甯寧說那你就自己挑一件東西吧。於是姚彼琳就挑了一枚戒指。

  在這之後,令曹甯寧想不到的是,反而是姚彼琳在他的生活中消失了。曹甯寧在哪兒都找不到她,問她的朋友,他們也都不知道,並說她平常口風就緊得很,自認為不該說的事就可以絕對不說,將來是能幹大事的人。曹甯寧從沒去過姚彼琳的家,當然也不可能找到她的父母。

  曹甯寧是一個認真的人,這樣感情上的休克療法讓他難以適應,他甚至搞不清自己是瘋狂的愛上了姚彼琳,還是處心積慮地希望知道姚彼琳失蹤的真相。

  終於,他想到了母親。

  他問斯日格,你到底跟姚彼琳說了些什麼?

  斯日格說,我什麼都沒說,我只是讓她在你和去英國留學之間做一個選擇,非常遺憾,她選擇了英國。

  曹甯寧當時血脈賁張,他大聲質問母親,你怎麼可以這樣做呢?!

  斯日格說,是她在誘惑面前迷失了,你跟我急什麼。

  曹甯寧痛心疾首道,媽,你能不能不要管我的事,就算我受傷了,我認,那也是我自己的人生經歷。說完這些,曹甯寧進了自己的房間,斯日格跟在他身後說道,這不是我管不管的問題,該走掉的人就一定會從你身邊走掉,如果是毫無價值的垃圾體驗,那還是不體驗的好。

  曹甯寧靠在床上,頭枕著雙臂說道,我一定要到英國去,親口問一問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斯日格說道,這還用問嗎?跟她的前途相比,你並不重要。曹甯寧的臉上一陣白一陣灰,他其實並不知道自己愛的有多深,但他知道他被狠狠地甩了,這讓他既憤怒又無奈。這時的斯日格反而不著急了,她繼續說道,當然如果你一定要去的話,那就給我帶一件風衣回來,我缺一件長風衣,英國的風衣做得還真不錯。

  說完,她離開了曹甯寧的房間。

  第二天,曹甯寧沒有再提去英國的事。人性的一個重要特徵是,越是轟轟烈烈的承諾越容易不了了之。曹甯寧當然也不例外,冷靜之後的他儘管還是對母親大為不滿,但同時對姚彼琳也多有怨恨,他覺得就算姚彼琳選擇去英國,也應當跟他說一聲,結果他像個傻小子似的四處打探,如果母親狠心不告訴他,他該有多鬱悶啊。而且姚彼琳走的時候氣色那麼好,根本沒有什麼悲痛欲絕的樣子,這種興奮本身就是值得懷疑的。

  愛情都是不能考驗的,一試便是夢醒時。從此,曹甯寧對感情之事,多少有些心灰意冷。後來碰到劉嘻哈,也許正是兩個人都不起勁,反而負負得正。

  這一次突然見到姚彼琳,曹甯寧也說不出自己心裡是什麼滋味,往事如煙,現在做任何反應又有什麼意義呢?所以來到咖啡廳之後,曹甯寧禮貌地點了飲料,剛剛坐下就看了一眼手錶。這一切姚彼琳都看在眼裡,不過她心裡想,如果曹甯寧真的不在意她,或許會更熱情一點。

  姚彼琳說,她在英國拿到學位之後,便在香港實習了半年,目前在滙豐銀行本地的分行工作。曹甯寧說,那很好啊,也算如願以償。

  說完一些近況,姚彼琳下意識地用手指在咖啡杯上劃著圈子,幽幽歎道,也不知道為什麼,這些年來就是一直忘不了你。曹甯寧急忙說道,我已經結婚了,我很愛我的妻子。姚彼琳似笑非笑道,包辦婚姻,又能有多愛?

  曹甯寧為之一震,顯然姚彼琳是做了功課的,也一定瞭解他的全部狀況,她這是什麼意思呢?姚彼琳仿佛看透了曹甯寧的心聲,她不動聲色道,你別害怕,我沒有什麼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原諒我,我們做不成夫妻,還可以做朋友嘛。曹甯寧想了想說道,那就不必了吧,我特別不善於處理複雜的關係。姚彼琳有些哀怨道,何必對過去的事那麼耿耿於懷呢?說到底,我們都是你母親手裡的犧牲品。曹甯寧說道,不,你是受益者。

  突然的冷場令兩個人更加的不自在,這時曹甯寧起身說道,我該去上班了,我們以後也不要見面了。說完他逕自去了櫃檯,結完賬之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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