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欣 > 用一生去忘記 | 上頁 下頁
二十二


  他跟有關方面的領導吃飯,餐桌上有若干電視臺美麗的女主播作陪。事後他吩咐老金給每一個美女一個紅包,老金說為什麼?劉百田說他們都是雞來的嘛,哪能不給錢,難道別人白陪你喝酒調笑啊。老金說那些美女不是雞,她們的工作都很高尚,有錢都請不到她們,她們來陪你是領導給你面子,好多人都羡慕她們呢。劉百田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老金說總之你給錢就是看賤了人家,人家會生氣的,美女生氣了,領導也會生氣。他不解釋還好,一解釋劉百田就更糊塗了。

  還有勵德的樓盤銷售的好,劉百田要開慶功宴。老金又提醒他說在大陸辦事不能太張揚,劉百田說我自己買花自己戴,怕什麼張揚。老金說大陸時興偷著樂,有時候還要哭窮,太高興了也會得罪人。劉百田說我請大陸方面有頭有臉的人出席宴會,別人還敢把我怎麼樣?老金說你是要搭台,但是得要有頭有臉的人唱戲,不能是你搭台你又唱戲,風頭蓋過了有頭有臉的人,那是大忌。劉百田說問題是我都不唱戲我搭台幹什麼?老金說多少人搭好了台,上面還沒人唱戲呢。說到送紅包,老金說紅包不能送,有頭有臉的人收你的紅包還混不混了。劉百田說難道有頭有臉的人也是不要錢的雞?老金說,剪綵的時候,每人送一把足金的剪刀,點到為止。

  然而,時間是劉百田最好的朋友,他終於通過慢慢的領會和悟道,搞清楚了社會主義初級階段該如何在大陸潛行。

  抑或他比某些大陸人更加懂得如何在這樣一個名利場裡呼風喚雨。

  在競爭異常激烈的地產界,誰都知道劉百田是個「地癡」。只要有好地,他就像花癡見到美男那樣拔不起腿,邁不開步。

  這次勵德控股看上的地塊,面積並不特別大,但是位置絕佳,就在珠江北側,臨江不到50米開外,無敵江景盡收眼底,號稱是擁有一線江景的最後一塊地,當然也是貨真價實的不可再生資源。這塊地的總建築面積約為18.17萬平方米,土地成本總值約為5.4億元。正因為是一塊大肥肉,想吃掉它的公司就不止勵德一家,先不說實力不如勵德的公司,就是遠在勵德實力之上的公司就有4家之多,而且人家也是虎踞龍盤,不僅財大氣粗,更是有相應的強勢背景。

  這塊地是地產界公認的「地王」,但為何又多年來名花無主?原因是這塊地的產權相當複雜,牽扯到軍產,這就是一般人難以疏通關節,手到擒來的關鍵。要想得到這塊地,不僅需要政策上的傾斜,同時還能在軍方說上話。

  更富戲劇性的是地王曾經被公開競拍過兩次,這就不可避免地引發了地產巨頭的激烈角逐,後都被質疑落槌太快或背後有黑幕等原因,最終宣告拍賣結果無效。

  所以地王雖然靜如處子,表面寂寞,但爭奪它的無煙戰爭卻是靜水深流,暗潮湧動,各路豪傑都想不動聲色地抱得美人歸。

  劉百田知道,只要做出決定,斯日格是完全有能力辦成這件事的。

  而他跟斯日格又是黃金組合,正所謂的有錢有勢。在大陸,風雲變幻的是人際關係,利益的爭奪反而是心照不宣的事,人際關係到達一個沸點,利益的流向就變得水到渠成。對於他的垂涎,斯日格了然於胸,只是地王的歸屬問題畢竟十分敏感,已成為多方關注的焦點,斯日格不願意隨便出手當然是明智之舉。

  相親之後,劉百田覺得他的機會來了。

  有一天,劉百田給斯日格打電話,他說最近天氣不錯,不如我們兩家到三亞去度個假,也給小朋友們製造一些相處瞭解的機會。

  電話那頭的斯日格沉吟了片刻說,我看就別玩這些虛的了,如果你沒有什麼意見,我去找人選個好日子,叫他們直接訂婚就好了。

  劉百田當然沒有意見。

  通話十分簡短,但是劉百田卻感受到了斯日格為人處事的風格和魄力。她什麼都沒說,但也什麼都說了。

  這就是聯姻和腐敗的不同,聯姻是肉爛在鍋裡,把有形的東西化為無形,而聯姻的形式又能把無形的關係變為有形,許多事你不用明說,別人已經知道該怎麼做了。腐敗的鏈條卻是危險易碎的,任何一個環節出了問題,當事人就會死的很難看。

  就連和番都是古已有之,上供難以解決的問題和番反而顯現了一線生機。要不說還是人類偉大而深邃呢。

  劉百田在興奮之余給劉嘻哈打電話,他說你在哪裡?

  劉嘻哈說我在畫畫。就把電話掛斷了。

  劉嘻哈的確是在畫畫,工作室裡只有她一個人。以往熱鬧非凡的景象早已不復存在,工作室裡的漫畫青年都因為原創上的失利而全軍覆沒,他們自認為很優秀的作品幾百份的寄出,但是沒有任何訂單回饋。劉嘻哈問兔子怎麼辦,兔子說只有不停地畫,慢慢的積累,以刺激內心的原創意識。

  兔子還去有關部門拉來了一些活兒,就是畫公仔紙,其實就是連環畫,腳本是已經審定通過的,只是用畫面表現出來。即便是這樣的計件工作,人家也還是不認可,要出好幾套草圖讓人家選,出第2套草圖時,新鮮感就已經消失殆盡。

  所有的人都大喊一個悶字,逃跑了。

  劉嘻哈現在在出第5套方案,可見已經完全崩潰。

  劉嘻哈也問過兔子,我是不是根本就沒有畫漫畫的天分?兔子說什麼事都需要天分,但是更需要努力,努力是什麼?就是多畫,拼死畫。兔子還說,你喜歡的手塚治蟲,他就是紅也好,沒人理睬也好,公司倒閉也好,臨死之前也好,都在畫,越是痛苦,越是備受折磨,他畫得越多。

  這番勵志的話自然很符合劉嘻哈此時的心境,她的愛情,她的事業,都處於早夭的狀態,使她深陷挫敗的泥潭,那種痛,不是當頭棒喝,而是一種慢慢彌散在心頭的荒蕪,原來她也可以是什麼都沒有的。

  她想她現在除了畫畫,還能幹什麼呢?

  吃晚飯的時候,劉百田興高采烈地跟劉嘻哈談了訂婚的事,劉嘻哈一邊吃飯,一邊沒心沒肺地看著窗外,劉百田說我在跟你說話你聽見沒有。劉嘻哈突然間說道,爺爺,你知道什麼是心動的感覺嗎?劉百田說心動的感覺其實是最沒用的感覺,婚姻要伴隨漫長的一生,所以反而要找到心不動的感覺,要在冷靜的時候做出正確的選擇。

  劉嘻哈說,難道你掙的錢還不夠多嗎?

  劉百田說,這跟錢沒有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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