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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顧海濤早已結了婚,是海青的大媒,她科裡的一個護士,名叫洪岩,這個女孩年齡跟海濤一樣大,家庭背景也十分相似,也就一直沒找到合適的人結婚。洪岩人長得五官端正,只是臉上身上的線條有點像她的名字,筆直、生硬。儘管缺乏柔媚,但看上去還挺可靠。海濤也有很現實的一面,以他這種情況,再等下去未必能有什麼奇跡出現,找個女孩過日子,洪岩還不是最差的人選。

  他在單位的情況並沒有什麼轉機,還是在辦公室迎來送往的打雜,但冥冥之中他覺得情況不會老是這樣,自己總應該做好迎接機會到來的準備,所以也參加了英語強化訓練班。

  於冰每天晚上都要去上課,志西頗不以為然,勸道:「我們白天都忙了一天,晚上應該聽聽歌,跳跳舞,輕鬆一下,何必跟打仗似的。」那時年青人上歌舞廳是一種很時髦的現象。於冰性格好靜,內心又十分好強,總覺得學一點是一點,兩個人在這方面談不到一塊去。志西道:「你看你又來勁了,不知道又要證明什麼!」於冰還是沒吭氣,心想,反正也沒有愛了,何必撕心裂肺的大吵!這樣一想,又覺得自己虛偽而卑鄙,維持著一段將死的婚姻。

  她也不是對志西毫無感情,畢竟在一起生活了這麼長時間,他們熟悉了對方的脾性,也能彼此照應,這倒讓於冰疑惑了,懷疑這個世界上有沒有愛!到底情為何物?

  一天上午,於冰正在上班,蕭滄華突然出現在她們辦公室,問道:「昨天我開會的資料是誰給我準備的?」他臉上一點笑容也沒有,神情嚴肅,在場的小姐都沒敢說話,只齊齊地看著于冰,於冰只好怯怯地站起來。「是我,蕭總,有什麼問題嗎?」蕭滄華走到她的辦公卓前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於冰。」蕭滄華似乎是記住了,扭頭離去。大夥也不知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蕭滄華第一次注意到於冰,他覺得她沒有什麼特別,只是她整理的會議資料非常整潔、完備,需要的英文部分也都譯了出來,以後蕭滄華總是點名叫於冰給他整理、準備會議材料。

  後來他們才有了一些接觸,當然都是工作上的,于冰覺得蕭滄華果然名不虛傳,行事風格幹練、扎實、責任心強。蕭滄華也覺得於冰仔細、周到,能彌補他的一些短處,而且她話不多,不會攪得他易燃易爆。

  因為家住在一塊,所以每晚下課,海濤會和於冰結伴而行,無非講講作業、考試這類話題,於冰因為和海青一塊賣童裝,和海濤、洪岩也就熟了,並不覺得這是一個問題。但志西碰見兩次他們一塊回來,黑燈瞎火的心裡頗不是滋味。

  可能是志西生理方面的問題,加上身體不好,疑心很重,開始他還是一味的阻止於冰去上課,見於冰越學越來勁,實在忍不住了,兩人釀成一場爭執。志西道:「這種訓練班,文憑、證書什麼都沒有,你還要花錢去學,是不是為了學習你自己心裡知道!」於冰道,「我要的是真才實學,不是一紙證明,如果以後有脫產拿文憑的機會,我也還想去學。」志西冷笑道:「說的挺漂亮的,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於冰疑道:「你這是什麼意思?」志西故意放輕口氣道:「沒什麼意思,說不定你喜歡跟別的男人出雙入對呢!」於冰非常生氣,恨道:「你真是變態!」

  顯然這話激怒了志西,他吼道:「於抗美,你承認吧!你守不住了!」於冰奇怪地望著他,平靜道:「我為什麼要為你守?我們現在就可以分開。」

  話一出口,於冰覺得如釋重負,總算說出來了,或許她一直都在等待這個契機。她以為志兩會瘋狂,會誤會的更深,會暴跳如雷,想不到志西愣住了。

  女人對他來說真是個謎,志西心想,抗美為了他,吃了太多的苦,那麼窘迫的情況下她都沒有輕言分手,反而是為了一句話,一句氣話,能夠做出相當重要的決定。

  和以往任何一天一樣,佟靖野總是在早晨差十分鐘七點時醒來,妻子沈薔照例不在床上,他知道她正紮著小花圍裙做早餐,因為炸雞蛋的香味已經飄到臥室來了。

  他很滿意現在的生活。

  從學校調到二輕廳以後,有過一段的不適應,但很快他就熟悉了工作,負責家具的進出口業務,沈薔是搞金屬製品的業務員,兩人雖不在一個部門,可准也知道沈薔是輕工一枝花,不僅人長得漂亮,又是外貿學院畢業,在廳裡打眼得很。本來沈薔更優越,因為家庭也有點背景,但她父親死于一次醫療事故,她就變得現實一些了,在眾多的追求者中選上了家境、本人條件都不錯的佟靖野。

  兩人要結婚時,同事們都開玩笑說,把你們分管的樣品放在一起,就可以過日子。的確,有家具有鍋碗瓢盆,可不就成一個家了嗎?

  婚事還是辦得挺體面的,佟靖野的父親為他們找了一處兩房一廳,小一點,但已經很不錯了,家具電器也是一應俱全,佟靖野沒有用自已經手的紅木家具,覺得太老古董了,沈薔也喜歡洋派的東西,就搞了一套羅馬尼亞式,這在當時已很說得過去了。

  沈薔這個女孩的好處是,別管她婚前有多麼玫瑰色的夢,婚後都能收住心,對丈夫家庭都頗為在意。性格上,她要比北萍溫柔多了,所以佟靖野覺得他的婚姻雖然缺乏激情,但也不失溫馨和幸福。

  後來有了女兒嘉嘉,放在沈薔母親家裡帶,兩個人照樣輕鬆、浪漫,二人世界。別人羡慕不說,靖野也無法挑剔這樣的生活。

  有時他甚至會奇怪自己當初為什麼那樣執著地追求一個人,他歸結為自己太年輕了,想像一下和北萍一塊生活,或許會有許多問題,未必會比現在過得好。沒有憂慮的快樂時光會讓人更加善忘,他已經模糊了在鐵中那個佟老師書呆子的形象,事實證明父親是對的,及時扭轉了他的生活方向。

  不過他也不是一下子就變成這樣的。

  離開學校不久,他回去找過北萍,才知道她已經調去分校了,想起他們分手那天她欲言又止,他心裡難過極了。利用一個星期天,他趕去了粵北分校,對於他的突然降臨,北萍情不自禁地撲到他懷裡,高興的又叫又跳,那個晚上,他們在簡陋的校園裡坐了一夜,也聊了一夜。他問北萍:「汪俊生也經常來看你嗎?」北萍點頭,道:「總是帶很多好吃的。」靖野道:「他是物質的,我是精神的……我總是想見到你,總忘了帶什麼東西。」北萍道:「我原來真是喜歡你們兩個人,現在有了傾斜度,一切倒不可能了,你爸爸不會同意我們的事,再說以我的性格,也不願意成為你的負擔。」這是北萍第一次在佟靖野面前承認,她想過接受他,但已太遲了,佟靖野不是那種血性男子,至少他沒想過跟父親怎麼對著幹。

  當然時間才是北萍真正的敵人,靖野後來又去看過她幾次,也給她寫過不少信,然而,也只是兩年,靖野就在北萍的生活中消失了,連友誼都沒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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