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欣 > 有些人你永遠不必等 | 上頁 下頁


  身後響起一個清脆的女聲:「我能幫到你嗎?你喜歡誰的歌曲?」

  伍湖生轉過頭來,見是一個年輕的服務生,頭髮剪得短短的,喜眉喜眼,單薄的身材,白襯衣背後背著一頂黑色的巴拿馬帽,不知是什麼意思。

  伍湖生說:「我喜歡一個人的歌,可是我也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服務生笑道:「怎麼可能呢?」

  「真的,我是在收音機裡無意中聽到的,電臺報了他的名字,可是我不記得了……是個臺灣的過了氣的老歌手,歌聲裡有一種無比無奈和蒼涼的味道,我很喜歡。」

  「我知道了,是青山的歌吧。」

  「比青山老,電臺介紹說他比青山還老,他的名字是三個字的。」

  女孩子想了一會兒,覺得自己實在沒能力也不可能想出這麼過氣的人來,便揚聲問一個有些年紀的營業員,那個人不作聲的翻找了一陣,也不得不放棄,叫道:「藐金,比青山還老的歌星應該都老死了吧,怎麼可能還唱歌呢?」

  女孩子笑笑,對伍湖生兩手一攤又撇撇嘴,表示愛莫能助。

  伍湖生覺得她很好玩,再說他本來就不志在買歌碟,便道:「你叫渺金啊?哪個渺?」

  「藐視的藐。」

  「你藐視金錢啊?」

  「當然不是啦。」

  「那你叫這個名字?」

  「我爸媽老土唄。」

  「你的眼皮為什麼一直閃,一直閃?」

  「是閃光眼影,電著你了吧?」

  「不覺得。」

  「那你也是老土,做女人一定要閃。」

  「真的嗎?」伍湖生笑起來。

  藐金覺得沒什麼好笑,她仔細想了想才說:「你聽那麼老的歌帶,連閃光眼影都沒見過……你有沒有參加過長征?」

  伍湖生簡直要爆笑出來,但他只能忍住,他覺得藐金實在是好玩。

  「現在誰的碟最好賣?」他說。

  「容祖兒和謝霆鋒。」

  「那你就給我拿兩張他們的碟。」

  藐金高興地飛奔而去。

  伍湖生付了款,店裡的工作人員對他都十分客氣,藐金也一個勁地說歡迎再來之類的話。伍湖生心想,我當然會再來的,要不我買這兩張無聊的音樂碟幹嗎?

  天還早,伍湖生決定再轉轉,其實這一帶他已經很熟悉了,他洗過頭,按過腳,似乎到處都有故事,現在又認識了藐金,一個那麼簡單又那麼容易滿足的女孩,他被這種簡單和知足搞得有一點點感動。

  這時他看見一間心理診所,裡面坐著一個穿白大褂的男大夫。伍湖生覺得自己受了那麼大的金融劫難,也還是需要心理輔導的,於是他走進診所。

  男大夫頭都不抬地說:「撕過人民幣嗎?」

  伍湖生驚道:「我撕人民幣幹嗎?」

  「瞭解一下你病情的程度,沒有當然更好。」「我沒錢,哪還敢撕錢?」

  「我當然知道你沒錢,要不你就找保鏢了,不會來看心理醫生。」

  「對極了。」

  「心裡有什麼過不去的事嗎?」

  「沒有。」

  男大夫這時才抬起頭來,有些疑惑地看著伍湖生,他有著一張女人都難有的粉雕玉砌的臉,一根鬍鬚也沒有,潘安一般的眉眼。

  伍湖生不覺脫口而出:「你眼裡怎麼都是血絲啊?」

  男大夫不快道:「我昨晚一夜沒睡。」

  「為什麼呀?」

  「我的一個大學同學,團支部書記,見了女人臉就跟紅布似的,總之是一個一貫操正步的傢伙,現在居然包了二奶。」

  「他包二奶,你有什麼睡不著的?」

  「是啊,你說這是為什麼呢?」

  「喜歡照鏡子嗎?」

  「為什麼問這個?」

  「你這兒裝修得跟髮廊似的,我看你不自覺地就要把頭偏一偏。」

  「這兩件事之間有關係嗎?」

  「當然有關係,因為你自戀,瘋狂地並且是病態地愛上了自己。」

  男大夫有些驚愕地看著伍湖生。

  伍湖生道:「多數人會以為你沒有二奶,所以你不平衡,你覺得你白活了,但實際上你什麼也不缺,社會上無論發生什麼事,你的個人體驗都會敏感而強烈。因為你無比地在乎你自己。」

  男大夫不自主的摸著光溜溜的下巴,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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