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欣 > 有些人你永遠不必等 | 上頁 下頁


  朱婆婆還答應幫裁雲批八字,她說裁雲你們年輕人眼界高,我幫不了你什麼大忙,但我知道你跟什麼人和,跟什麼人不和,比如說雞和猴,那就是不到頭。裁雲說,我屬虎。朱婆婆說,那你大龍小龍都不能找,龍虎鬥啊。裁雲說,我媽就是屬龍的。孫老師不快道,你什麼意思嘛,有這麼聯繫的嗎?

  那一天裁雲的心情沒有這麼壞,朱婆婆走後,她對母親說,女人越是嫁不出去越是不能急,你懂不懂?母親說,你當然不急,是我急,要不說可憐天下父母心呢。裁雲說急也不是這個急法,把這麼老土的東西拿出來給人家看,不是讓人笑話嗎?母親說,我為女兒操心,有什麼可笑的?再說朱婆婆也說這些東西好。裁雲說,就是朱婆婆覺得好那才是喜劇效果呢,現在的床上用品都是幾件套,幾件套,你看誰紅襖綠褲子繡花鞋的。

  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母親還是母親,裁雲還是裁雲,什麼都沒有改變。

  裁雲倒在床上,想著自己的心事。

  她想自己的另一半到底在哪兒呢?怎麼遲遲地不出現?或許她如常人那樣結了婚,生了孩子,就算沒有轟轟烈烈過,也不會像現在這樣這麼在意別人對自己的看法了吧?可是她的好朋友馮鐵男說,每個女人這輩子都會生生死死地愛一次,不管跟誰。

  鐵男這個名字,一聽就知道是個女的,男的叫這個名字,不是太沒意思了嗎?

  外屋的電話響了起來,母親接聽了好一會兒才叫裁雲。

  裁雲走出了自己的房間,不快道:「你又審人家了吧?」「我就問了問,是鐵男。」

  裁雲拿起電話,母親又說:「她說你們同學聚會,我說你能去。」

  裁雲喂了一聲,便聽見鐵男的聲音,不知為什麼她有些心酸。她說她不去週末的同學聚會了,鐵男特別善解人意地說沒關係,過兩天我們見個面。裁雲說好。放下電話以後,她想,要是鐵男是個男的就好了,她就跟鐵男生生死死地愛一回。

  母親焦急地說道:「你每天在家悶著,男朋友會從天上掉下來嗎?」

  裁雲看著母親,半天沒說話。

  有許多時候,她不知道該怎麼跟母親說話,好像和和氣氣地就沒法交流一樣。如果她不想吵架,那就只有不說話。

  她只有一條最喜歡的連衣裙,兔灰色的底上開著幾朵零零星星的小紫花,樣式簡約合體,穿在身上典雅而不張揚,是鐵男歐洲遊的時候在米蘭給她買的,為什麼女人會這麼瞭解女人?這條裙子只能乾洗,裁雲跟母親說了多少遍了,別動她的東西,不管多亂,別動她的東西。可是有一個週末她回到家,便看見自己的裙子濕淋淋的掛在陽臺上,完全脫了相。

  她沒有埋怨母親,轉身回了自己房間,一口氣哭了兩個多小時。

  03

  無所事事的時候,伍湖生會到街市上去轉一轉。

  街市上很亂,他現在住的這個區是典型的不高尚住宅區,外來工小市民雲集之地,見縫插針般地開著雜貨店、小食店等,其間充斥著廉價商品和可疑的食物,定睛一看頭都大;然後是多得數不清的洗頭店,洗腳店,人們像傻瓜一樣坐在那裡滿頭或者滿腳肥皂泡,鄉下妹無甚表情地為這些人服務,仿佛在搓地瓜土豆。

  偶爾飄過去一輛摩托車,上面坐著4個人貼夾在一塊,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容,如果他們一塊展開手臂,跟舞臺上的雜技英豪有什麼不同嗎?

  可這裡就是給人一種氣血兩旺的感覺。

  這個區沒人拿自己當外人,好多人穿著睡衣或睡袍滿街跑,女人頭上帶著頭髮卷子買菜或者逛超市,男人挖鼻孔,端著大茶缸漱嘴,就像在家裡一樣。伍湖生過去很少注意芸芸眾生都是怎麼過的,如今看什麼都覺得新鮮,而且他覺得這一切挺有意思的。

  以前他當社會精英,每天泡在證券公司,工作至少12到14個小時,眼前除了一個永遠也抓不著的金蘋果,其他都是虛無和恍惚的。

  那時候他只知道有錢人都是這麼過的,並不清楚除此之外還有什麼更令他新奇的事。現在,他就像一個剛剛恢復記憶的夜遊症患者,分不清夢境和現實的區別,唯一確定的是他還能自己找回家。

  伍湖生走到一家比較大的音像製品公司,從裡面傳出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巨大海報上的鬼精靈一樣的男生女生,唇紅齒白地招攬自己的擁戴者,沒有一個是伍湖生熟悉的。伍湖生穿過一排一排的貨架,想不到有這麼多的人掙扎在垂死的歌壇,音像帶和不同版本的碟盤暴屍街頭任人翻揀,許多穿校服的學生在店裡東遊西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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