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欣 > 婚姻相對論 | 上頁 下頁 | |
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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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是個硬朗的女人,這麼多年都是靠省吃儉用為二老送了終,把孩子們撫養成人,她性格上的內韌多少有一部分,遺傳給了紫淑。當然同時,紫淑也不希望像母親一樣渡過人生,她要從根本上改變自己的命運。後來她在學校看中尹修星,無論從哪個角度說都是她理想人生中的理想人眩 現在的林父林母都已退休,只是退休金總也接不上頓,隔三差五地拖欠。儘管尹修星和紫淑月月都會提供家用,但兩位老人還是在西湖路步行街的夜市租了一個攤位,賣一些中低檔的時裝,本錢還是尹修星給的,他們對這個女婿十分滿意。 一邊擇著菜,林母問紫淑修星怎麼沒有一塊回來?紫淑道:「他整天忙,累得很,星期天就不想煩他,讓他多睡一會兒。」林母道:「你對他也要看緊一點,不要在外面養了二奶你還不知道。」林父在一旁插嘴道:「阿星這個人一點都不『鹹濕』,我包了二奶他都不會包。」林母呸道,「都知道你是什麼心水了,要是有錢還不是『一拖三』。」林父沒再說話,喝酒,一臉白活了的神情。 紫淑笑道,「修星一心想把基金會做大,哪有心思摳女,媽你放心就是了,再說他也捨不得丹陽。」林母點頭,又道:「我那天去買菜,看見你和偉康在泡沫紅茶館,你跟他有什麼好說的?街道辦事處的人說他是什麼……」她一時說不上來,便望著林父,林父抿了一小口酒道:「有黑社會背景,阿淑你真是不要理他,有多遠走多遠。」林母更正道:「那也不能讓偉康看出來,大家都是鄰居嘛,偉康對我們也不錯,只是你不要跟他走得這麼近……」紫淑臉上的神情有些無奈,點頭道,「我會有分寸的。」約摸十一點鐘,紫淑去了東風裡附近的臺灣泡沫紅茶館,果然康哥已經坐在角落裡抽煙,喝啤酒。紫淑走過去,板著臉坐下。 兩個人半天都沒說一句話。 「帶來了沒有?」還是康哥先發的話,紫淑遞給他一個信封,顯然裡面裝的是錢。 她壓住火氣道:「我希望你守信用,這是最後一次了,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康哥並沒有生氣,笑道,「那要看我的手氣怎麼樣了。」 康哥現在豪賭,比他的父親有過之而無不及。 紫淑很少這樣怒目而視,熟悉她的人決不會相信她會有這樣的表情,她質問康哥,「難道你就不能走正道嗎?」 「哎呀!」康哥不屑道:「你還跟我來什麼鐵肩擔道義啊?你有什麼資格?!我們這是黑吃黑。」 紫淑無言以對,臉色從蒼白到鐵青,神情也從反感漸漸變成厭惡。 她根本無法相信坐在她對面的人,是她心目中的康哥。康哥原來是很講義氣的,他的變化在於三年前,他的一個老朋友來找他,說是一個有錢又有身份的朋友因無照駕車撞死了人,而康哥當過「的士佬」,是有駕照的,朋友叫他去冒名頂替,怎麼判都不會厲害,還能交下一個鐵哥們,以後處處關照他。康哥義字當頭,真的去交警隊承認車是自己開的,還做了筆錄。可是這件事情節嚴重,死者也是有來頭的人,康哥被判坐兩年零六個月的牢。進去之後就再也沒有人理他,更不要說兩年多之後出來,根本換了人間,原來所謂的朋友,個個玩「失憶」,看著他身無分文都不幫他一把,從此康哥認識到,人生詞典裡有「主義」,有「講義」,唯獨沒有「義氣」二字。 他持刀威脅叫他坐牢的那個朋友拿出錢來擺平這件事。他不放過任何一個索要金錢的機會,所謂盜亦有道,那也是很過時的行規了。現在連以往最清白、正派的人都在「發錢寒」,跟瘋了似的想發財,賺大把大把的錢,何況他這種一窮二白、滿身污點的人呢? 康哥過去曾經跟紫淑有過一次交易,當時是了斷了的,互不相欠,可是康哥現在變了,他已經很不重視誰在大馬路上跟他打招呼,向他問好,女孩子喜歡說,笑一笑就能辦成的事為什麼不?他再不會那麼傻了,水中月鏡中花的事免談,他要抓住最實質的東西。「你不想給錢也行,」他說,「那你就陪我睡。」 紫淑氣得渾身發抖,如果當年她知道康哥會有一天變成無賴,她還會不會下決心求他呢? 或許康哥也不必做得這麼絕,可是他要賭啊,賭場是六親不認的,只認錢。地下賭場裡的跑馬機、不倒翁、花花世界、俄羅斯輪盤、加州飛艇等賭機,對康哥來說是再熟悉不過了。有時明知贏不了錢,可那裡似乎有磁性,吸引著他無法自製。有時也想過戒賭,甚至剁手指發毒誓,但是那裡太刺激太過癮了,而且這段時間,康哥在賭場認識了一個女人叫阿娟,也是離婚的,也是豪賭,但她比康哥有腦,識賭,儘管交了上百萬的學費。她現在帶著康哥賭,康哥興奮得眼都紅了,想爆了腦袋找門路搞錢。 「你不要忘了你的幸福生活是怎麼來的,現在成了上等人,放一點血也是應該的。」康哥拿到錢以後心裡早已發癢,哪有心思在這裡泡紅茶館,他扔下這句話吹著口哨走了,剩下紫淑一個人坐在那裡發呆。 她真的是從心裡感到無助,恐慌,兩行冰涼的淚水從她的面頰上滴落下來。 其實這個星期天,尹修星並沒有睡懶覺,而且他幾乎一晚上都沒睡好,紫淑回家之後,他把丹陽送到隔壁人家去玩,自己便換了一身休閒服,駕車去郊外的別墅勝地碧桂園。 上次柯匯融看好了造博物館的地皮之後,想到以後會經常往返,總是有一處房子方便些。便在附近的碧桂園買了一套別墅,以便將他的收藏陸續運來。 建館的地點定下來以後,事情不是少了,而是更多了,且繁簡不由人,全是些很具體的事。本來尹修星想把這些事全權托給艾強,又實在是不放心,艾強不僅嘴巴喜歡亂講,萬一不慎讓柯匯融先生聽到什麼風言風語,這麼一個大工程就有可能告吹;另外采玲的出現,也使艾強魂不附體,實在難當此重任。 還有尹修星自己,不見寒棣尤可,這次意外的邂逅,倒成了他心中放不下的謎,他不能否認自己還關心著她,想知道關於她的一切。 這一次是柯匯融要工程的報價單,也是尹修星第一次去柯先生的私人別墅。 別墅是一座三層小樓,看上去並不豪華,自身有一個不算太小的院落,種滿了綠色的灌木和亞熱帶植物;院落的中間有一池碧水,水從造型別致的假山上清泉般的淌下;池邊有一處寬綽的葡萄架,架上青藤纏繞,果然有或青或紫的葡萄垂掛;架上系著一個藤編的秋千,在微風中不由自主地搖晃。 聽到門鈴聲,早已有一位五十多歲的女傭迎了出來,把尹修星引進客廳。 廳裡也如院落般幽靜,家具很少,都是花梨木的,處處泛舊。 落地窗前,坐著寒棣,頭髮鬆散地紮成一把,穿一件寬大的青色格子棉質襯衣,敞開的領口可見頸部掛著一條紅色絲線,上面吊著一塊薄薄的玉掛。她面前的茶几上立著一尊古色古香的花瓶,寒棣兩手沾滿泥粉,似乎是在修補著什麼。 陽光透過玻璃,較為柔和地勾勒出她專注的神情和修長靈巧的手指。見到尹修星,寒棣莞爾道:「你隨便坐吧,我手停不下來,馬上就好了。」說完她又叫女傭泡茶。尹修星忙道:「你忙你的……」卻沒有坐,走到寒棣身邊,看她幹活。寒棣道:「這是土窯,年代久遠,從臺灣運過來,怎麼小心還是裂了,必須修復一下。」尹修星奇道:「想不到你還身懷絕技。」寒棣笑笑:「不過是跟一位民間藝人學了一點皮毛,應付一般的小事故。補舊如舊還真是不容易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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