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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烈勸天娜不要這樣做。天娜特別不屑地說:「我從來就沒喜歡過跳舞的男人,全跟做過變性手術似的。」

  淩烈的臉上紅一塊白一塊,但還是據理力爭。「過去你也常到甘導家吃飯,現在怎麼說出這麼刻薄的話來?」

  天娜撇撇嘴說:「她請我們吃甲魚,無非希望她的戲好,現在我影響到她的戲了,你看她多狠。」

  淩烈小聲道:「本來就是你太貪了嘛,又想當選美冠軍,又想跳好阿樵……」

  天娜不服道:「貪心是人的本性,你不貪心,並不能說明我貪心就不對,反正這口氣,我是不會白咽下去的。」

  看完連排之後,演員都回去休息了,只剩下主創人員和林院長圍著于處長和隨從的幹事坐了一圈。

  于處長例牌說了一些鼓勵的話,然後轉入正題:「……阿樵沉江之後,我認為阿龍的情緒應該是懺悔和發瘋,這樣表現可能更有邏輯一點。」

  林院長正要給甘婷使眼色,她卻已經直通通地說:「懺悔和發瘋這種處理方法只會削弱舞劇的悲劇氛圍,只有讓阿龍害怕和逃離,讓阿樵的希望之光徹底破滅,才能體現女性獨立意識的根本覺醒……」

  于處長並沒有什麼不悅,反而耐心地說:「可是劇情發展也要合理啊,阿龍那麼愛阿樵,怎麼可能看著心愛的人沉江,反而害怕了,逃跑了,這合理嗎?」

  甘婷堅持道:「這符合藝術真實。」

  于處長心平氣和道:「但藝術也絕不是走極端。」

  甘婷還要申辯,被林院長及時地制止了,他誠懇地向于處長表示:「我們一定會根據領導的意圖,把舞劇修改得更加完善。」

  于處長一行人剛走,甘婷就沖林院長急了:「你怎麼隨便就答應他按照領導的意圖修改舞劇?!這是藝術,不是政治!」

  林院長淡淡地說:「別天真了甘婷,藝術裡面也有政治,你整天呆在排練場,當然不會瞭解外面的情況,其實去法國參賽的劇目還沒有最後定,競爭得非常厲害,有人把女權主義的大帽子往我們頭上扣,說現代舞團的《神話中國》才是積極向上的,這些意見都反映到廳裡面去了……」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但至少于處長是為我們好,儘量在舞劇裡避開矛盾的尖銳性,你總要有所讓步,他才好替我們解釋。」

  甘婷冷笑道:「女權主義?這跟自梳女挨得著嗎?!我就是不理解,為什麼領導總會相信一些屁話。」

  林院長無奈道:「改吧,情節上犧牲一點算什麼?!沒把整個舞劇犧牲掉就好……」

  「重要的情節都犧牲掉了,這個故事還有什麼意義?!」甘婷望著林院長的永遠疲憊的倦容,還是恨恨地說了一句,「這才是真正的中國特色。」

  當晚回到家裡,甘婷自然是不開心。老侯倒是把簡單的飯菜都做好了,已上了桌。見到她就埋怨:「怎麼才回來?!趕緊吃飯吧。」

  甘婷看見茶几上擺著一些禮品,也沒心思問。坐在餐桌前,端起碗,又發愣。

  她突然沖老侯說:「你說阿龍會怎麼樣?」

  老侯不解道:「阿龍?什麼阿龍?!」老半天才想起來了,又問,「什麼怎麼樣?」

  甘婷認真道:「阿樵沉江以後,阿龍的安排有兩個選擇,一是懺悔和發瘋,二是害怕和逃離,你說哪個安排更具有悲劇意識?!」

  老侯愣了一下,繼而笑起來。「不就是跳著好玩,你這麼認真幹嗎?」

  當時甘婷極有衝動把手上的一碗飯扣在老侯臉上,她眼睛一眨不眨地逼視著老侯,直到老侯心裡發毛,輕聲對她說:「去不去法國都無所謂,咱們別進精神病院就行。」他還像撫摸小貓一樣摸了摸甘婷的手臂。

  甘婷不理他,悶頭扒飯。

  老侯仍舊不知趣地說:「你高興點行不行?這樣上人家家去算怎麼回事?」

  甘婷茫然道:「上誰家?」

  「你怎麼全忘了,昨晚說好的,你陪我去所長家坐坐,談談我評職稱的事。」

  「我又不認識大括號,你自己去好了。」

  「昨晚你不都答應了嗎?你去,顯得隆重一點……」

  「你知道我不善於應酬,幹嗎硬要我幹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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