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欣 > 為愛結婚 | 上頁 下頁
二十六


  她同時想起珍妮芙,想起這個在一分鐘之內便可以叫同類愛上她的人,她不是上帝,也救不了她和子沖。子沖他已經愛上了別人,他愛上別人了,愛上別人的男人就像中邪和失憶一樣,完全不記得曾經經歷過什麼。這件事已經變得十分荒誕,荒誕的叫人難以置信。陸彌隨即又想起白拒的話,事實上是算命先生的話,他們是哥們兒,怎麼可能是夫妻呢?她啞然失笑,在笑的時候淚流滿面。

  半夜時分,子沖一覺醒來,突然發現有兩隻水晶燈一般的眼睛在死死地盯著他,他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去摸檯燈的開關。

  「別開燈,」陸彌小聲說道,「……你就給我留一點面子吧。」

  子沖甚是奇怪,難道在燈光下說話就沒有面子了?

  兩個人在黑暗中坐了一會兒,陸彌說道:「子沖,我們不要分開好嗎?你知道的,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我沒有親人……」

  「我們能不能不說這個?」子沖耳語般輕輕說道,「這已然是我背負的最沉重的十字架,我沒有怨你的意思,但客觀上就是這麼回事。」

  陸彌柔聲道:「那好,那我們就不提這個……我保證以後再也不管你去哪裡了好嗎?就算你不回來過夜我也決不怪你……」

  子沖一把抱住陸彌,心痛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陸彌啊,我再不離開的話你就真的完了,你是怎麼掉進這個無底沉淵的……」

  陸彌大力地推開子沖:「我決不會離開你的,子沖你記住,我絕不。」

  子沖急道:「陸彌,就算要挽救我們的婚姻,我們也只能暫時分開,我現在的腦袋都要爆炸了……如果我們彼此能冷靜下來,好好想想各自的問題,說不定……」

  「你又在騙我!」陸彌厲聲說道,「分開是為了和好,這話有人相信嗎?這話你自己相信嗎?這個主意是不是她給你出的?」

  「不可理喻。」子沖重新倒在地鋪上,用被子蒙住了頭。

  子沖根本無法相信,陸彌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她還是那個在他心目中純潔如美玉的陸彌嗎?那個有才華、有性情,有點像愣小子一樣的女孩嗎?愛情到底是瓊漿還是毒藥,為什麼所到之處寸草不生?為什麼對於愛情,你奉獻的越多得到的就越少,難道他跟陸彌的感情還不真切嗎?為什麼真真切切換來的卻是水火不容?

  子沖並不知道陸彌是什麼時候離開的,他只聽見陸彌咕嘟了一句,好吧,一切都該結束了。

  不知過了多久,子沖坐了起來,他仍舊沒有開燈,但已睡意全無。在漸漸冷靜下來之後,他想起他與陸彌共同經歷過的挫折與風浪,想到陸彌這樣一個好強的女孩屈尊到要借助黑暗對他講那樣的話,無論他能否接受這畢竟是愛。子沖的心裡難過極了,眼淚不知不覺奪眶而出,為陸彌,也為自己——沒有錢,難道連愛的能力都喪失了嗎?難道他真的愛面子勝過愛陸彌嗎?

  第二天下班之後,子沖既沒有去跟同事喝酒,也沒有去唐甯書店,其實唐寧書店只是他生活迅速沙漠化之後的一塊綠洲,他生性好靜,對勁歌勁舞興趣不大,即便是在公司,他周圍的同事每天談論的也是房子、車子,到馬爾代夫旅遊成為一種時髦。

  而對於子沖來說,他也渴望過上體面的生活,他跟陸彌在一起過日子一樣是精打細算的,可是他的骨子裡,並不認可那種無止境的物化追求,所以書永遠都是他的朋友,當然他也必須承認,在這個城市裡,書店多了去了,而唐寧書店是惟一吸引他的地方,不管是環境還是氛圍,坐椅的舒適,咖啡的濃香,包括孫霽柔溫婉的舉止和微笑,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他流連忘返。

  可以說唐寧書店是他的夢幻世界,理想王國。

  甚至,子沖也懷疑過,是否一個男人就只能喜歡一個女人,哪怕你們歷盡艱辛,跋山涉水才修成正果,你就絕對或必須目不斜視嗎?

  生活還在繼續,生活中還有浪花和驚喜,或者說還有驚豔,感情的最高境界當然不是忘卻苦難,但卻能夠放下苦難和載重,可惜的是陸彌做不到,而他也沒有資格要求陸彌做到。也許這才是他們真正的分歧所在吧。

  子沖回到家中,沿路經過花店時買了一束淡雅的百合配勿忘我,同時還買了一瓶日本清酒,他想,陸彌可能已經把飯做好了,他這樣做便可以改變一下沉悶的氣氛,無論發生了什麼事,劍拔弩張都不是解決問題的好辦法。

  家裡沒有人,但收拾得很乾淨。子沖把花放進了花瓶並淋上水。

  這時他才發現,他的一件黑大衣用衣架撐著掛在客廳衣帽勾上,還不是季節,他的大衣為什麼掛在這裡?他走過去仔細一摸,原來呢大衣的前擺和後背已經被剪成若干條。他記起這件大衣是陸彌買給他的生日禮物,為了付出這筆對他們來說有些昂貴的計劃外開銷——大衣有一半的成份是羊絨的,所以並不便宜,陸彌為此存錢存了大半年。

  男人對這種非理性的行為總是深惡痛絕,子沖也不例外,他氣得幾乎背過氣去。

  他想,他跟陸彌是真的完了。

  幾天之後的一個夜晚,月黑風高。大約是在淩晨四點鐘,白拒租住的公寓門鈴驟響,好在放出的音樂聲是《紡棉花》,便顯得不那麼驚擾。自從成立工作室以後,白拒雖未成家,但早已從家中搬出,在工作室的附近租房住。

  白拒打開門,但見一頭撞進來的陸彌渾身是血,白拒「啊」地叫了一聲。

  他急切地問道:「怎麼回事?是不是遇到打劫?」

  「不是。」

  「是你不小心在哪兒摔的嗎?」

  陸彌照例搖了搖頭。

  白拒急道:「那你倒是快說呀,怎麼會搞成這樣?!」

  陸彌看了白拒一會兒,平靜道:「我用錘子在子沖的頭上敲了個洞……」

  白拒驚道:「天哪!你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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