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欣 > 為愛結婚 | 上頁 下頁
十五


  本來,後面應該發生的事是不難想像的,無外乎是異常地甜蜜。然而,生活的軌跡永遠不會按照我們的思路運行,這便是生活殘酷的一面。

  不知是什麼時候,一個身材高佻的豔麗女子出現在陸彌的面前,她一襲低胸的黑衣,下面是黑色的超短裙,一雙黑色的長靴讓她顯得氣派非凡。她的頭上裹著一條色彩純正圖案經典的絲緞頭巾,淡紫色調的梵迪牌墨鏡遮住了半張臉。她毫不客氣地對子沖說道:「請往裡點兒。」

  突如其來的陌生人令子沖沒有反應過來,他聽話地朝裡面挪了挪,於是那個女人一屁股坐在他原有的位置上,這個位置正好與陸彌臉對臉。

  她盯了陸彌好一會兒才拿掉眼鏡,冷笑道:「不認識了嗎?」

  「麗麗?!」陸彌忍不住脫口而出。

  麗麗點著一支煙道:「嗯,還行,沒跟我玩失憶。」

  陸彌微低下頭,小聲道:「麗麗,對不起。」

  麗麗冷若冰霜道:「媽了個逼對不起,你告訴我你拿我賣了多少錢?」

  陸彌無言以對,子沖也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麗麗又道:「沒錯,我是三陪女,我賤,但是我比你乾淨。你缺錢就直說,反正都是賣,姐姐我不怪你。可你算什麼東西?美其名曰跟我交朋友,把我哄得團團轉,連我在更衣室換衣服的情景都讓你偷拍了……結果真不錯,我在《城市畫報》上大放異彩,誰都知道我是個不知羞恥的賤貨,我被迫搬了兩次家,還時不時被人指指點點。而你呢,玩失蹤還換了手機號碼,但是很不幸還是讓我在這兒撞上你了……你別害怕,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我只是想告訴你一句話,在我眼裡,你還不如一個嫖客。」

  麗麗說完,揚長而去。

  陸彌則像挨了一悶棍那樣呆如木雞,半晌沒有任何反應。當然,這件事千真萬確,沒有人誣陷她。當時的情況是《城市畫報》的確需要一組帶色的邊緣性照片故事放在讀圖時代的欄目裡面,點子是陸彌和白拒共同創意,完成起來有困難,必須以陸彌為主,他們暗中像選演員那樣選過許多人,只有麗麗是最合適的人選,她漂亮,有神秘感,天生能打開別人心中的好奇之門。選定了獵物之後,陸彌便主動接觸麗麗,她直言她要寫書,無非是編些故事那也需要知道些底細,不會針對誰曝光,大家都得掙錢吃飯對不對?

  陸彌還跟麗麗講了她哥哥的事,可以想像當時兩個女人都掉了很多眼淚。陸征的故事激發出麗麗的俠義之心,而陸彌的心情卻很複雜,她第一次領略了痛苦也可以換錢的奇妙感受,這件事她複述得多了,痛就變成了秀,而秀則變成了更深刻的痛。她很快就得到了麗麗的信任。

  她們親如姐妹,麗麗也向陸彌透露了許多不為人知的內幕,這些都可以在讀圖時代中看到。說到底,人們喜歡這樣的故事,這是一次集體偷窺的行為,而陸彌則用自己的聰明才智完成了它。

  這件事陸彌當然不會告訴子沖,她也希望白拒制止她,但是白拒順從了她。她想,這便是她只會愛子沖而不會對白拒動心的原因之一吧。

  事實上,陸彌把麗麗拍得非常的美,尤其是有一張麗麗走出化妝間的照片,背景便是夜總會如熾如日的絢麗燈光,而麗麗迷茫而慵懶的眼神與之形成了鮮明的對照。所謂的越夜越美麗,越美麗越墮落,越墮落越快樂的三陪生涯盡在不言之中。

  隔了一會兒,子沖方顯還魂,問道:「陸彌,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不是都看見了嗎?」陸彌一臉的死豬不怕開水燙。

  子沖還是不願意相信:「她說的都是真的嗎?」

  陸彌一言不發,算是默認。

  子沖道:「為什麼要這麼幹?」

  陸彌突然爆發地沖他喊起來:「你說為什麼?」說完這話,她猛然從座位上彈起來,沖出了塞納河的玻璃門。

  這個小布爾喬亞的夜晚算是被徹底攪和了。直到深夜,兩個人都不說話,也都沒有上床睡覺。陸彌一個人在陽臺上耽擱了好長時間,等到情緒稍稍平緩之後,她來到子沖的身邊,她說:「子沖,我們談一談好嗎?」

  子沖收起手中的一本書,表示洗耳恭聽。

  陸彌道:「子沖,我承認我是為了錢,我也沒有其他的辦法搞到更多的錢,只有特稿的稿費是不封頂的。」

  子沖道:「可是無論如何不能用這種方式,去踐踏比我們活得更卑微的人,這是一種人性和良知的泯滅。如果哪一天我們能心安理得地這麼做,你說,這跟沒有錢的痛苦又有什麼不同?或許是更甚也未可知。」

  陸彌歎道:「這何嘗不是我的做人原則?可是我哥哥死了,沒有錢就是救不了他。」

  「這是兩回事。」

  「在我看來就是一回事,沒有錢,我還不知道會失去什麼。」

  「我再說一遍,這兩件事沒有關係,陸彌,我知道陸征的死帶給了你巨大的傷痛和對這個世界的懷疑,可是我們不能因此就劍走偏鋒,我覺得這是比你哥哥的死還要不幸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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