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欣 > 為愛結婚 | 上頁 下頁 | |
十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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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彌說:「我們應該拍一些流氓小報和無聊雜誌需要的東西,這樣就可以多賣一些錢。」 白拒說:「可那是狗仔隊幹的事。」 陸彌說:「那不管,這普天下的事都是靠實力說話,我們是賣照片,別人放什麼屁?」 白拒歎道:「這個城市缺的恐怕不是多一個或者少一個狗仔。」 陸彌不屑道:「那就更不缺我們這樣的小作坊……什麼為了藝術,白拒我們都不要騙自己了,是那個三流演員是藝術還是那個少年寫手是藝術?我們這麼不死不活的還不是因為放不下架子,我看還是先統一思想吧:在外面拼命幹活,然後把錢拿回家。」 「這種妥協是不是太徹底了?」 「你打算什麼時候還完家裡的欠款?你讓你的變態心理發展下去什麼時候才能交到女朋友?」 「說得對,就這麼幹。」 他們緊緊地握住對方的手。 陸彌說,她就知道一個著名的男歌星的生日聚會將在哪個地下酒吧舉行,到時候他便裝出行,說不定神秘女友還會顯身。這個男歌星憑藉自己的聲音磁性而撩人,特別地抗拒宣傳,或許這也是他所在唱片公司的攻略,總之他跟媒體交惡多年,以不配合甚至對罵著稱,而且他的保鏢個個喜歡又推又搡的動粗,大打出手也不是多麼稀罕的事,所以他的照片價格才會扶搖直上。 白拒說道:「連你都知道的消息,估計全城的狗仔隊員都在枕戈待旦。」 不過那天晚上,他們還是去了,陸彌極有先見之明地扛著一架鋁合金的梯子,他們等到半夜兩點,很多狗仔隊員都扛不住困頓和辛苦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而直到最後一刻,男歌星也沒在酒吧的門口出現,他可能是從一個秘密的通道進去的,但由於白拒和陸彌帶了梯子,於是只有他們爬到高高的玻璃窗上拍到了獨家的照片。 第一筆錢拿到手以後,他們便有點一發不可收拾。除了正規的工作之外,他們想方設法把自己邊緣化,幾乎是連續「作案」。 他們在對方不知情的情況下,偷拍或者說誘拍了三陪女的工作和生活;還拍了一個電視臺的金牌女主持如何在香港與某位富商進行性交易,總之這一類的照片市場走向很好。白拒耽心的精神上的自責很快就在真金白銀給人帶來的愉悅中消失殆盡。 每個人有了錢,首選幾乎都是買房子。陸彌和子沖當然也不例外,他們買的房子還是蘭亭公寓,不過早已不是他們原來看上的那套,不僅那套早已經賣出去了,而且整個二期的樓盤全部售完。現在開始賣的是三期工程,同樣是現樓,他們不加思索地買了一套兩房一廳,手續也辦得十分順利。 陸彌心想,那句話真沒說錯,是你的就是你的,當年是錯過了蘭亭公寓,蘭亭公寓還是在這裡等她;而陸征走了,也就永遠地走了。 搬進新房子以後,陸彌覺得子沖並沒有她想像的那麼興奮。 子沖說道:「是的,我是有點高興不起來……我怎麼覺得我跟傍大款似的,而且陸彌,你怎麼成了大款了?」 陸彌道:「我算什麼大款,區區一個首期。」 「可是我還是覺得有點不對勁兒,你們工作室的生意從來也沒有這麼好過啊。」 「那我們就不能經營有方啦?」 子沖不再說話,但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那就是陸彌不僅為他犧牲了一個哥哥,現在又在外面奮力地拼殺,使他們對蘭亭公寓失而復得。而他自己呢?仍然在一個小職員的位置上,朝九晚五,原地踏步。 正是由於這種變化,他便不可避免地變得小心翼翼起來。以前的嘻笑怒駡皆成趣的生活仿佛是一夜之間消失的,處處不留痕跡。 怎麼會變成這樣呢?子沖完全沒有料到。 而此時的陸彌,她完全沒有注意到子沖的心境和變化,她現在的全副身心也未必都在掙錢這件事上,那不過是對這個世界的重新認識和行為藝術,一旦你有了遊戲心態也就卸掉了心頭的千斤重擔。其實,她跟白拒所做的任何事對社會都是毫無影響的,惟一改變的是他們不像從前那麼精神上清高而經濟上窘迫了。 沒錯,時間的確像溪水一樣緩緩流逝,但它們卻沒有一絲一毫將陸彌內心的痛苦沖淡,這種痛苦便是她對哥哥的一日勝似一日的思念。 她常常在夢裡與哥哥相見,醒時,枕頭上已是一片淚痕。 她想起當年,家裡不準備讓她上大學,她傷心至極地跑到大街上買了一支廉價口紅,塗了一個血盆大口坐在夜總會三陪小姐中間,也學她們點著一支香煙,去洗手間時拼命地扭動腰肢,盡可能顯得風情萬種。當時她發血誓要讓陸家盡失顏面,雖然她的樣子簡直跟軟紅風塵不沾邊。後來是陸征找到了她,陸征沒有像電影裡演的那樣扇了她一個金光燦爛的大耳光,然後他們手拉手地沖到暴風雨裡去。陸征沒有這樣,而是把她叫到僻靜的地方之後,就開始笑,笑得彎下腰去,把陸彌都笑得不自信了。 陸彌用拳頭打哥哥,討厭,你笑什麼?! 陸征掏出紙巾說,擦擦吧,別跟吃了死孩子似的。 陸彌接過紙巾來擦嘴巴,陸征說,爸媽同意你去讀書了。 他什麼都沒說,但陸彌知道這一切均是哥哥為她爭取來的。而且每回陸征都是輕描淡寫地說這種事。 她啟程到外地讀書,由於不是始發站,她要在半夜兩點鐘上火車,當然也只有哥哥一個人去送她。她至今還記得在深夜空蕩蕩的站台上,哥哥微笑著沖她招手,直到在她眼中變成了一個黑色的小點。當時的她並沒有掉眼淚,只覺得內心無比地踏實,就因為她有一個讓她踏實的哥哥。 在大學的四年間,學費之外的零花錢都是哥哥給她寄來的。每回放寒暑假回家,她就要聽母親的念叨,父母親總說她是討債鬼,家裡的錢都花到她身上去了,也不知道將來能有什麼用。每回她都是一聲不吭,將父母親的牢騷照單全收,根本不敢提零花錢的事。她相信哥哥給她寄的肯定是他自己省下來的開銷。有時,父母親念叨得多了,哥哥也會發脾氣嫌他們羅唆,這樣一來,陸彌的心裡反而沒有怨氣了。 …… 總之,現在陸彌的夜晚已經再無寧靜,每當夜幕降臨的時刻,有關陸征的往事便不期而遇地走到陸彌的心頭,而且越是陸征遠去,他的點點滴滴越是清晰地浮現在陸彌的眼前,揮之不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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