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欣 > 為愛結婚 | 上頁 下頁


  陸彌伸出手去把子沖整齊的頭髮呼擼亂,她喜歡這種心心相印的感覺。

  子沖在外企公司當職員,作息時間反而是涇渭分明的,公司很少佔用私人時間,除了聯絡感情方面有些誇張,比如主管過生日,辦公室的人就得瘋一晚,搞得彼此好像很有感情似的。陸彌說,你以為這叫企業文化?這是典型的矯揉造作。子沖說,你好,所有的時間眉毛鬍子一把抓,那還不如虛偽一點呢。陸彌歎道,沒辦法,搞藝術嘛。子沖呸道,千萬別跟我提這兩個字,就你和那個麻杆白拒?真不知道是你們玷污了藝術還是藝術玷污了你們。

  他們在拉麵館門口分了手。

  陸彌和子沖是在一年前同居的,這對他們來說是一件非常嚴肅的事,兩人好了以後,自覺對方便是命中的另一半,便相約在兩個人的工資加起來有五千塊錢的時候,就同時把自己的童男處女之身獻出去以示慶祝。也許當時年輕加上眼界有限,深感五千塊是個天文數字,不知得奮鬥多久才能實現。結果不知是不是通脹的原因,也就十一個月的時間,加上子沖的年終分紅,兩個人的收入直破五千元大關。

  所以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由於子沖的單身宿舍是公司包租的,陸彌便潛入其中,就在熱烈親吻之後準備進入實質性階段的時候,陸彌突然歎了一口氣,子沖忙問她怎麼了?陸彌無不惋惜道,早知道把金額定到六千塊就好了。

  子沖突然就翻身下床,高低什麼也做不下去了。陸彌拼命解釋說我不是不情願,我想死這一天了,我只是覺得我們的目標不夠遠大而已。

  不解釋還好,越解釋子沖越生氣,他厲聲斥責陸彌,你怎麼不把指標定到一萬啊?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陸彌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一個勁地賠不是賠小心還賠出一些肉麻的話,但是子沖根本不為所動,結果兩個人背靠背地睡了一覺。

  但不知為什麼,從這以後陸彌就更愛子沖了,她覺得子沖不僅外表端正、乾淨,內心也十分健康,決不會為了自己的一點欲望就什麼都不管不顧,同時還保留著那麼一點點男人式的天真。陸彌有一個心理諮詢師的朋友問她,你有沒有違心地誇過你的男朋友?陸彌說我簡直就是心甘情願發自肺腑地想誇他。

  後來他們就很自然地同居了。

  而他們現在供樓並且準備結婚也是很順理成章的事。

  陸彌走了以後,子沖便去了電腦城,後來回了宿舍,聽了一會兒音樂又看了幾頁書,不知不覺便睡著了。然而這個晚上,陸彌一夜未歸。

  子沖卻不擔心,因為這也不算太稀奇的事,有段時間白拒工作室接拍了一本當代勞模風采紀念冊,要求圖文並茂,所謂圖便是勞模們的近照。環衛工人,你得半夜四點在大馬路上拍吧,雞場、豬場的勞模你得等蛋多肉厚的時候拍吧,保不准什麼時候他們才能露出帶狀態的笑容……

  只是子沖曾經給陸彌打過一個電話,但是她關機了。

  陸彌出走的這個晚上並沒有發生什麼意外,就像任何一次去工作一樣,她跟著白拒來到了一個價格不菲的高尚小區,為一個三線的女演員拍照。

  三線女演員本來還是有點觀眾緣的,但她不知死地跑到國外遛了一圈,終於把最後一點碼頭丟光。回到國內,她是找回了以前的自我感覺,得到的卻是市場和觀眾的冷遇,幸好她的婚姻還不錯,嫁了一個有所成就的音樂人,所有還算有錢也有人脈關係重整河山。

  複出要有充足的準備,拍照自然也是全方位出擊的一部分。

  拍照並不是在女演員的別墅,而是在該小區會所的室內恒溫游泳池畔,由於是女演員的包場,以至於整個游泳館冷冷清清,而女演員的五個私人助理均圍著她忙裡忙外的。當然這一切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白拒和陸彌是見怪不怪的,可是這個女演員太不識相了,首先她覺得自己沒震住這兩個攝影師,不僅沒有拍案驚奇更沒有瞪大雙眼目不暇接,反而平靜得有些冷漠,於是心中已有些許不喜。後來拍照的時候,她總是教導白拒這樣拍或者那樣拍,又叫陸彌這樣打燈那樣打燈,總之必須保證在任何時候都是她最美的四分之三臉的角度。

  對此,白拒和陸彌心照不宣地忍著,盡可能地配合她。正如白拒和陸彌的共識,一線的女演員反而還好伺候,那我們也只好把耐心留給拿捏擺譜的末流角色吧。

  然而,女演員的一個要求還是把白拒給惹火了,當時的游泳池裡飄滿豔粉色的玫瑰花瓣,女演員穿著蔥綠色的雪紡長裙,不僅裸露著香肩,還若明若暗地顯現出她高佻輕盈的身材,猶如出水芙蓉般美麗。可是她犯了

  一個錯誤,她要求陸彌和白拒都站到水裡來為她拍照,她願意為他們買游泳衣和游泳褲,而且她也覺得他們應該像她想像的那樣敬業。

  白拒沉下臉之後,便開始低頭整理照相器材,然後頭都不回地走了。

  女演員大為光火,把所有的氣都撒在陸彌頭上,陸彌只管收拾燈具和三角架等物,也匆匆地離開了游泳館。

  在回工作室的路上,兩個人都沒說話。

  好長時間白拒才說:「明天就把定金退給她。」

  陸彌低聲道:「知道了。」

  「你怎麼了?」

  「沒怎麼。」

  「說嘛。」

  「白拒,你知道嗎?從今往後我需要錢供樓。」

  「你買樓了?」

  「對,今天下午付的定金,是蘭亭公寓。」

  「那兒的地段還不錯,交通也便利。」

  「就是說嘛。」

  「供樓歸供樓,工作室也要有自己的品位。」

  「我懂。」

  「你不懂,女人都是見利忘義的。」

  白拒又是頭都不回地走了。陸彌心想可不是嘛,自己當初就是因為仰慕白拒的個性才下決心跟他一起工作的,可是現在她又有點受不了他那種連錢的面子都不看的酷。

  人怎麼那麼容易向錢低頭呢?陸彌暗自感慨,事情如果放在從前,火冒三丈幹不下去的肯定是她,今晚她卻什麼都忍了,簡直就像個粗使丫頭似的,要不是白拒收拾東西走人,沒准她就真的下水了,也難怪白拒罵她見利忘義。

  其實這時候也才晚上十點半,陸彌正準備回到子沖那裡去,這時她的手機響了。

  是媽媽打來的電話,叫她回一趟家。陸彌說好吧,明天我就跟子沖一塊回去。陸彌的媽媽沉吟了片刻說,你還是自己先回來一下吧。

  陸彌回到家,見到客廳裡坐著爸、媽,還有嫂子熊靜文和哥哥嫂子的女兒陸蓓蓓,他們齊齊地望著她,臉色卻是灰黯的。陸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正待開口,母親已經使眼色叫她到裡屋去。

  進了裡屋母親就開始掉眼淚,她說:「彌兒,你哥他住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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