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欣 > 歲月無敵 | 上頁 下頁 | |
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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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男人不僅長得不好,而且矮胖,但是派頭十足。這兩年大款多了,大夥見到戴戒指、梳油頭的男人不以為怪,那時如同外星人。 喬二胡追泓菲倒是有年頭了,開始泓菲覺得特可笑,只因近處需要有人照顧,比如到外地演出提箱子什麼的,自然都是喬木的事。但泓菲從未確認戀愛關係,只不陰不陽地吊著,自己在外面照樣到處撒網,重點培養。希望找到一個條件好且又般配自己的人。無奈都是有緣無份,再回首時,發現二胡跟樂隊的琵琶手小米關係非同尋常,不僅出雙入對,還總在一起有說有笑的。漲菲這才暗自掂量,如果這條小魚也跑了,自己便莫名其妙地成了困難戶,晚上躲在被窩裡哭了一場,第二天就決定跟定喬木。 結婚之後才知道小米早有一位畫家對象,那麼做無非是友情客串,拉喬二胡一把。 多少恨。 方佩跟羅潛的關係發展得很順利,一年之後便結了婚。羅潛漸漸知道了自己的老婆的名氣和成績如日中天,所到之處均是鮮花和掌聲,有時謝幕達七次之多。不僅記者圍著轉,還經常有秘密而神聖的任務——為到上海來的中央首長單獨演出並做舞伴等等。 他也去看了方佩的演出,在這之前他認為唱歌跳舞都是年輕女孩子喜歡做的事,完全沒想到是這麼專業的高級別高層次的演出。他也知道了有些顯赫的人物一直在追逐方佩。 這就帶來了一個問題,羅潛百思不得其解:方佩為什麼要找他這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輪機長?! 他有什麼?工人出身,無權無勢,錢也有限,除了海上的寂寞和異國的見聞,他可以說一無所有。 這個問題始終纏繞著他,他想了很久,甚至請假好長一段時間不上艙,他都在暗中觀察方佩,又找不出她有什麼不對頭的地方。 新婚之夜他因為喝得太多了,醉醺醺地做了那件事,但是細節已經完全記不得了。在方佩之前他是有性經驗的,所以戀愛期間他對方佩也有這方面的要求,只是方佩不肯,當時他雖說有些掃興但還是頗看重她的,因為海員的妻子的生存環境到底不同些。 羅潛始終也擺脫不了一種受騙的情緒,他總覺得方佩對他隱瞞了什麼。何況共同生活之後,他更感覺到了方佩的完美,即使在瑣碎、無聊的日子裡,她都是一樣地斯文、優雅。 他無端端地變得性情暴躁起來。 這實在不該怨他什麼,中國男人的自卑心理是用大男子主義表現出來的,誰敢公開承認以妻子為榮?那在其他男人眼裡自己成了什麼?所以聰明的影星陳沖嫁了一個美國人,避免了多少中國男人可能生活在她的陰影裡。 他會為很小的一件事大發脾氣,譬如說找不到一件換洗的襯衣,便大聲地指責方佩不要動他的東西,當方佩說已掛在盥洗室的門後了,他絲毫不感到內疚反而沖著她大喊:「我是一個男人,不是嬰兒!!」 這樣的事不勝枚舉,方佩總是儘量忍著,有時她實在不可思議,會用一雙大眼睛六神無主地望著自己的丈夫,羅潛不忍看到她這佯,他畢竟是很愛她的,所以會突然跪倒在她的面前,抱住她的雙腿求她寬恕。 「你為什麼要這佯折騰呢?你有什麼不開心的事不能說出來呢?」每當方佩用柔軟的手指撫摸著他的頭髮時,他真想失聲痛哭·他總不能說因為你的完美我懷疑你。 之後是一番纏綿悱惻的愛。 如果是在餐桌前,點起燭光,手握著手四目相望,那種氛圍是營造的,但又有些特殊,人靜止下來,在一個靜止的地點和空間,似乎又超越了現實,愛變得容易和簡單。 可惜這一切總是長不了,最多48個小時之後,羅潛又會漸漸地煩躁起來。尤其他周圍的人,對於文藝和舞臺世界非常陌生,思維和語言系統都是完全不同規格的,而他們對羅潛卻又無比熟悉,看不出他憑哪一點該著摘取一顆矚目的明星。 他們的態度在某種程度上迎合了羅潛多疑的內心。日子周而復始,好好壞壞的愛情也讓人感到疲憊了。 方佩對婚姻也有些失望,她清楚地知道她與羅潛之間有愛,但卻沒有默契和溫馨,這些都是愛情的潤滑劑,如果每天都是大起大落的發火、後悔、死去活來的熾愛、詩一般的回昧,之後不可避免地多少有些恐懼即將來臨的新的爭執和口角,這種愛情誰受得了?!其實愛並不難,平凡相處、平和面對的日子,要想得到卻是難乎其難的。 羅潛決定上船。 他走了之後方佩才發現自己懷孕了。 方佩的妊娠反應非常厲害,吃什麼吐什麼,最後不吃也吐,直到把膽汁吐出來,有兩三個星期她粒米末沾,一下子人就形銷骨兒。 身邊又沒有人個可以隨意使喚、端菜倒水的人,她只能披頭散髮地卷在大床上,一點一點地捱時間。心裡想著羅潛在海上漂泊,若是知道了這個消息,會有怎樣的反應呢? 泓菲有時過來看看她,或為她做一點辛辣的食品。泓菲的性情本來並不嬌貴,但因有喬二胡在身邊,簡直打個噴嚏都有人關照加衣服,兩個人恩恩愛愛的只把方佩襯得無比冷清。 這樣子過了三個月,方佩才停止嘔吐,但已瘦成骨感美人,風刮過來都會倒。 一天到團裡去,那時的形勢已以政治學習為主,大夥坐在排練場讀報紙,泓菲低著頭跟方佩咬耳朵。 泓菲說:「我真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你說羅潛上船了,我怎麼昨天在街上看見他,跟一個女孩子上電影院呢,女孩子蠻花哨的……」方佩驚道,「你一定看錯了。」泓菲道,「總不見得二胡也看錯了,不信你問他去。」 方佩突然騰地一下站起來,在大家驚愕的目光中離開排練場, 她急急地回到家,家裡自然沒有人,氣都沒喘一口,便乘車、擺渡去了浦東。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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