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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醫生告訴雙瑗,他的病情算是穩定下來了,因為給他制定的治療方案比較及時。主任醫生認為只要病人積極配合治療,情況還是相當不錯的。診治洪濤的醫生告訴洪濤:「你能有今天的療效連我們都很吃驚,說句老實話,你前妻真是個好人,她對你算是竭盡全力了……有些兩口子,看到這麼高昂的醫療費用,都決定放棄了。」洪濤聽了,也不知說什麼好,只是悔恨交加,眼中含淚。

  雙瑗不但要負擔醫藥費用,還要照顧洪濤的飲食起居,也夠她受的了。這天,洪濤正躺在床上看書,雙瑗走了進來,把一小暖瓶的湯放在床頭櫃上,然後卷起洪濤換下的髒衣服放進包裡,轉身就要走。洪濤從她進來的時候開始就一直看著她,但雙瑗卻沒有看他一眼。洪濤見雙瑗要走,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說:「雙瑗,我求求你,跟我說句話吧……」雙瑗冷冷地說:「你把手放開。」

  洪濤趕緊放開手,難過不已,說:「我看著你這樣一聲不響地忙來忙去,又花錢,又要照顧我,心裡真是……雙瑗,是我對不起你,我該死,死有餘辜!你罵我吧!你嘰諷我吧!嘲笑我吧!這樣我的心裡會好受一些……我求求你了……」說著起身跪在床上。

  雙瑗還是冷冷地說:「你有病,就好好治病,越做出這副樣子,我會越憎恨你……」

  洪濤跪著趴在床上,低垂著頭,一副虔誠悔罪的樣子,說:「可是我每一天都在接受良心的煎熬……是的,我根本不配提良心這兩個字……我也是落到了這個地步,才發現……」可是雙瑗沒有聽他說完,早已經走了。

  雙瑗來到醫院收費處交費,一共是三千八百六十二元。雙瑗幾乎拿出了身上所有的錢,還是不夠:「對不起,還差兩塊錢……」收費員見到雙瑗身後的人龍,無奈說:「算了,算了……」雙瑗又是尷尬又是感謝,說了聲謝,拿著清單離去。

  雙瑗的生活壓力太大了,在她最艱難的時候,她不由得想起了一個人,一個她從小就依賴著的人。

  雙揚在自己的房間裡收拾停當,看看時間還早,點著一支香煙,悠閒地抽起來,卻聽到雙久在外面喊:「大姐,大姐……」雙揚說:「什麼事啊雙久,進來吧。」雙久進了屋,剛要說話,一眼看見梳粧檯上男式名牌的紙袋,好奇地抽出裡面的襯衣,在身上比了比,說:「姐,是給我買的吧?」雙揚說:「去你的!」雙久笑了:「我就知道是給卓雄洲買的,看來我是不用找他談話了。」雙揚說:「我看你有空,還是找瘋子好好談談吧。」雙久一聽,不太受用,說:「別哪壺不開提哪壺啊……」雙揚問道:「有眼無珠的傢伙,你找我什麼事?」

  雙久這才說:「對,我差點給忘了……一大早我就看見二姐來過一趟,你在睡覺,她沒敢敲門,剛才又見她在院子裡轉,我問她什麼事她又不肯說,可能是找你的……」

  雙揚一聽,撥開窗簾,果然看見雙瑗在院子裡徘徊。

  雙揚愣了一愣,說:「你叫她進來吧。」

  雙久把雙瑗叫了進來,雙瑗很不好意思面對雙揚,但她還是把洪濤的事情和自己目前的情況全說了出來。雙久一聽,驚訝不已:「……什麼什麼?你說什麼?借錢給他看病?二姐,你沒有搞錯吧?洪濤他不僅對不起你,還害得你和大姐失和,而且就是這個混帳王八蛋,用假電線害死了曉燕!!二姐,你不要對我說你對他還有感情啊!!」

  雙瑗說:「我跟他已經是恩斷義絕,他也是罪惡滔天,可他已經被判了無期徒刑,沒收了所有的財產,剝奪政治權力終身,這些懲罰都是罪有應得,可他就是犯了天大的事,也還是一條生命,總不能不治病吧……」

  雙揚鐵青著臉,沒好氣地說:「崩潰!我沒有錢借給他治病,讓他去死吧!」

  雙瑗看著姐姐的態度,一言不發。雙揚又生氣又心疼地說:「雙瑗,拜託你醒一醒好不好?我又不是提款機,你知道我是最疼雙久的,可他需要印刷費,我都沒法幫他……你向我借錢去給那個狼心狗肺的人看病,虧你想得出來!」

  雙瑗面有難色,說:「我知道姐姐也不富裕,我想把新久久飯店押給你……」

  雙揚眼睛一瞪:「誰要你的新久久飯店?再說你沒了飯店,靠什麼生存?」

  雙瑗低聲說:「我給姐姐打工……」

  雙揚怒氣衝天:「你既然能給我打工,為什麼還要那個新久久飯店,當初怎麼勸你你都不聽,讓整整一條街的人指指點點笑話我?你給我滾!!」

  雙瑗低著頭往外走,走到院子裡,雙揚卻追了出來:「你給我站住……」雙瑗停住了,回過頭來,看見雙揚咬牙切說齒:「誰叫我是你姐姐!」說著把一萬塊錢摔在雙瑗身上。錢像雪花一樣飛舞著,落了一地。雙揚跑回屋裡失聲痛哭。雙瑗默默地蹲下身來,一張一張地撿起地上的錢。

  卓雄洲下班回到家中,進了屋,打開燈,卻意外地發現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抽煙。卓雄洲嚇了一跳,看清楚是誰了之後,在雙揚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雙揚沒有說話,注視著卓雄洲,看出他有心事。雙揚問:「為什麼不接我的電話?而且每次約你都說沒空?」卓雄洲沒有說話,只是歎息了一聲。雙揚急了:「有什麼事你就說嘛,天又塌不下來。」

  卓雄洲猶豫了一陣,才說:「……我老婆打電話來,說要帶著孩子回國……她說她什麼都可以不要,也要保住這個家……」

  這太讓她意外了。雙揚愣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可是卓雄洲的煩惱遠遠不止如此,還有一些事情他也要操心。

  一天傍晚的時候,來崇德把卓雄洲約到工地上來。兩人進了臨時工棚後,卓雄洲有些奇怪:「為什麼白天不給我打電話?」來崇德說:「白天我根本不敢到工地上來,更不敢約人過來……」卓雄洲頗為詫異問他為什麼。來崇德這才說出事情的原委:有一個建築隊非要他把這個工程轉包給他們,價錢沒得商量,他們說多少就是多少。卓雄洲一聽,不禁氣憤,大聲說:「會有這種事?你們不答應,不簽合同,他們又能怎麼樣?」

  來崇德說:「這個大河建築隊是有黑社會背景的,我懷疑他們根本就是串通一氣,我早就聽說過他們……真是是禍躲不過,這次的工程太大了,他們眼熱,開始動我的腦筋,一夥人喊打喊殺地來找我,我不肯,他們就打我的工人,截我們運沙運鋼筋的車……我嚇得不敢到工地上來了,他們就把電話留在牆上,」說著指著牆上的白石灰寫的電話號碼,「還有恐嚇信……」來崇德把信遞給卓雄洲。

  卓雄洲看信之後,問:「為什麼不報警呢?」

  來崇德說:「你也不想想,他們要是裡面沒人,敢這麼幹嘛?」

  卓雄洲陷入了沉思。

  來崇德說:「我也不是不想息事寧人,這種事是誰碰上誰倒黴,可是大河建築隊哪兒有一個像樣的工人,一沒手藝,二沒文化,就能打打群架……這搞出豆腐渣工程來,我怎麼向你交待呢?而且我們誰都負不了這個責啊!」

  卓雄洲爆發似地拍案而起,說:「共產黨的天下,還治不了他們了!」

  第二天他就找到城建總公司的總經理和他談了這件事情,兩人神情都很嚴肅。總經理聽了之後,說:「……這個情況很嚴重,如果我們不加以制止,不僅擾亂了市場的競爭秩序,也不可能保證工程的質量,那些與我們簽了合同的建築隊不知什麼時候就會遭此厄運,這還得了嗎?」卓雄洲說:「所以我準備直接去找公安局通報情況,必要的時候向市領導彙報。」總經理也認為邪不壓正,表示這件事他們要一管到底。卓雄洲得到了總經理的同意和支持,馬上就要去處理這件事情。正當他起身準備離去時,總經理說:「老卓啊,別忘了我們的對手在暗處,任何時候都要注意安全。」

  卓雄洲回到辦公室不久,有一位農業信託公司的姓黃的人來找他,說有要緊的事和他商量。黃先生見了卓雄洲,說:「卓總,今天冒昧地打擾你,很不好意思,可我實在沒有其他辦法了……」卓雄洲說:「打擾是談不上的,請問黃先生到底有什麼事呢?」

  黃先生說:「好吧,那我就不繞彎子了,請問卓總,你認識一個叫董俊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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