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欣 > 鎖春記 | 上頁 下頁
二十七


  淨墨道,「真的,不出鏡就不出鏡,日子還不是照樣過。」

  說完這些話,淨墨飯照吃酒照喝,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胡川還想把話題往溝裡引,淨墨不僅不接他的話,反而反客為主道,吃吃吃,使勁吃啊,就像到自己家一樣。攪得胡川和他的一幫手下都沒吃好,心說這裡到底是誰家啊?淨墨倒是吃得痛快,然後故作瀟灑地離去。

  第二天上班時間,淨墨到「都市寫真」去找叢碧,叢碧在錄像棚裡趕制節目,他也只好在外面等待。淨墨點著一支煙,站在樓頂平臺上一邊抽一邊眺望遠方,內心甚感荒涼,他知道自己很沒用,自上次吵翻之後,他還是不可救藥地去找了「都市寫真」的女編導,他直截了當地對女編導說道,趕緊給小妖精安排播出,讓她出鏡吧。女編導撇了撇嘴道,怎麼了?還說沒被她搞掂,心痛她了?淨墨道,我哪裡會心痛她?我簡直就是心疼你。女編導推了他一把道,屁。淨墨道,真的真的,你都不知道別人在背後怎麼說你。女編導有點心虛道,說我什麼?淨墨道,說你為老不尊啊,臉上的褶子波浪滾滾都可以養熱帶魚了,還爭著搶著上鏡頭。

  女編導火道,不可能,我問了好多人,都說我上鏡不錯,屬￿智慧型的資深美女。淨墨道,那些人的話你也信?你不知道現在的世界是顛倒眾生?是就是不,不就是是,誇你就是罵你,罵你就是誇你。女編導一下給說糊塗了,十分警惕地盯著淨墨,話雖然沒問出口,但已是滿腦門的問號。淨墨道,你看著我幹嗎?往好裡說,人家這麼誇大其詞地誇你,也是很可疑的,還不是想把你誇得不自信了,然後就開始反思。你仔細想想,是不是?女編導無話可說,翻了個白眼道,算你狠。

  葉叢碧第一次出現在視屏上的「都市寫真」欄目裡,是在一個兇殺案的現場。應該說叢碧表現得非常好,她淡妝素服,神情沉穩鎮定,在這樣嚴肅的欄目裡顯得分外端莊、秀麗。就連淨墨都不得不承認,她離整點新聞女主播的寶座也只有半步之遙了。

  儘管自「都市寫真」欄目緊貼社會風雲,連續報道了農民工討薪、打擊車匪路霸、拐賣嬰兒等熱點新聞之後,收視率已經止跌回升,但是說到底電視節目還是美女經濟,無論是觀眾還是廣告商,鍾情於漂亮的女主持是一件顯而易見的事,所以自從葉叢碧現身之後,這個欄目還是深得人心的。

  只是葉叢碧和淨墨的關係仍舊勢如水火,也許是淨墨為叢碧所做的一切並沒有人對叢碧道出實情,反正兩個人只要是在走廊或者電梯裡見到,叢碧絕對是目不斜視,一聲不吭的,就好像不認識淨墨一樣。但是淨墨卻覺得,叢碧做得越是決絕,他對她的愛就越是有增無減。

  人怎麼這麼賤啊。

  正想著,叢碧已經做完節目來到樓頂天臺,手上拿著一瓶礦泉水,公事公辦道,你找我有事嗎?淨墨也故作冷漠道,你參加選美的時候,是不是跟贊助商簽過一份合同?叢碧回憶了一下,道,不記得了。淨墨道,你再好好想一想,40多頁紙的,其中包括一份你們自己寫的身世,而且承認贊助商買斷後可以使用。

  叢碧道,好像是有這麼回事,當時也猶豫來著,後來贊助商說這種合同其實要等我們很有名了以後才有用,可是出名哪那麼容易呢,也就是送給你們一點錢花花。淨墨道,那給了你們多少錢呢?叢碧道,我記得是8000塊錢。

  淨墨頓時驚道,「你賣什麼呢?你以為是賣蘿蔔啊?8000塊錢就把自己的身世全都賣了,你到底有沒有腦子啊?!」

  叢碧不快道,「那時候8000塊是我見過的最大數字的一筆錢,而且什麼都不用做就平安入袋了,當時好像所有的佳麗都寫了,寫的最多的人也不過是3張紙,都是一些流水帳,爸爸叫什麼,媽媽叫什麼,爸爸媽媽是做什麼工作的,有沒有分手,是不是單親家庭,小時候有什麼夢想,有沒有被男孩子追過什麼的,應該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內容,其實我們的人生都是選美之後才開始的呀。」

  淨墨道,「可是你這麼一賣,選美中間的事,選美以後的事都可以由著他們胡寫了。那份合同我看了,整個合同對你們來說是沒有什麼保障的,說好聽了那是合同,說不好聽了也就是一個陷阱。」

  叢碧想不明白,道,「我還不是女主播呢,他們陷害我幹什麼?」

  淨墨告訴叢碧,胡川花了25萬元的價格,從選美贊助商手裡買下了她的合同,準備找槍手編排她,然後編成電視劇,後果肯定不堪設想。

  叢碧當即臉都白了,怔了又怔,突然一把抓住淨墨道,「那你說我該怎麼辦啊?要不要花更大的價錢把這份合同買回來?」

  淨墨道,「那你不正好中了胡川的奸計,現在最有效的辦法就是你不在意,他就是把你寫成埃及妖後你也不要在意,他就沒法得逞了。」

  叢碧仍舊臉色蒼白道,「我什麼也沒有,當然可以不在意,可是……」她可是了半天也沒可是出什麼名堂來。

  淨墨道,「可是他不會不在意對吧?如果他只在乎別人怎麼害你,但是並不在乎你,那還搞什麼搞?」

  叢碧自覺有些失態,急忙調整自己的情緒道,「誰說他不在乎我?他其實是很在乎我的。」說完又道,「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走了,再見。」

  淨墨看著叢碧離去,心想,她怎麼一點底氣也沒有啊,望著她單薄的身影,不知何故,淨墨竟然有一點點不祥的預兆。他歎了口氣,又點著了一支煙,遠景還是那麼單調,內心還是那麼荒涼,只有風打著呼哨一陣一陣地飛跑,他想,所有接觸過他的人,都說他聰明,可就是他這樣一個聰明人,卻始終也想不明白女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她們總是會以飛蛾撲火的姿態沖向尚不可知的未來呢?就像他曾經問過他的前妻,你整天奔跑在信息高速公路上,知道那麼多的事,把自己弄得知識豐厚,精神飽滿,為的是什麼呢?前妻瞪著眼睛看著他,也只是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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