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欣 > 你沒有理由不瘋 | 上頁 下頁


  此時此刻,她滿腦子都是蕭衛東的背叛行徑,她自認為很瞭解他,而事實上他十分了得,要麼不瘋,一瘋就瘋到位。她自己卻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懂得拒絕,堅持正義,投身市場經濟的滾滾洪流。她還以為自己瘋了呢,真是可悲複可笑。

  幸虧公共電話亭的老頭看著她眼熟,答應她賒帳打了電話,她對葉向川異常平靜地說道,「開車過來接我,我身上沒帶錢。」向川也沒多問,只問了她現在身在何處,就把電話掛了。

  谷蘭覺得等了很久很久,其中有些思維片段,但既不集中也不聯貫。女人的暴怒如果沒有砸東西和尖叫,那就相當危險,一定會發生讓人意想不到的事。

  葉向川開的是一輛桑塔納,谷蘭上車就坐在他的身邊,他問道,「我們現在去哪兒?」谷蘭道,「就去你那兒吧。」葉向川一邊打方向盤調頭一邊問道,「你臉色十分蒼白,是不是遭人打劫了?!聽說現在好多外來打工的靠搶錢回家過春節。」谷蘭沒有說話,向川繼續說道,「我今天也特別不順,一直在生產線跟專業技術人員談心,希望大家能聯名上書董事會,重新決定關於這一批兒童生長素的生產。結果你猜怎麼樣?沒有一個人肯簽名。理由都差不多,公司對我們不錯,蓋了專家樓,我們還拿特殊津貼,何必為難公司呢?公司要怎麼做自有公司的道理,還有人直截了當地對我說,你是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我們是老婆孩子一大堆,現在到處都有下崗的,咱們是玩不了深沉了……你在聽我說嗎?谷蘭。」

  谷蘭一直注視著窗外的街景,這時突然冷漠地說道,「向川,這件事情真正做起來難度太大,不如我們一塊退出吧?!」

  向川下意識的一個急刹車,谷蘭的頭撞在車頂上發出」砰」的一聲響。她捂住額頭,與向川對望著,好一會兒,向川說道,「行,本來這件事跟你關係就不大……我現在就送你回家吧……」他又準備打方向盤,手臂卻被谷蘭一把抓住,「我……我就是從家裡跑出來的……」

  頓時,車內一片寂靜。「他說你了?!他叫你不要管這件事對不對?」向川問道。谷蘭低下頭去,「其實我剛才的意思……是希望你退出,我公安局有一個朋友,我想把文件直接交給他,我想過了,只有有結論的事件,報紙才敢登……而你,畢竟還年輕嘛……」向川不客氣地打斷她道,「我最討厭你說這句話!」

  桑塔納轎車箭一般地向前駛去。

  葉向川住在麗江花園華林居的一幢公寓樓裡,精緻的兩房一廳,但顯得有些淩亂。他在谷蘭的身後打開燈,「快告別這兒了,也就沒心思打掃,真是劣根性……」

  話未落音,谷蘭突然轉過身來抱住了他。

  這突如其來的熱吻令人眩暈,他靠在門背後,胸前擁著一個成熟的女人,燈又無聲地熄滅了。谷蘭的風衣不知什麼時候滑落在地上,透過薄棉的睡裙,他感觸到她柔軟的身體,血液便像酒精那樣,騰的一聲被一根火焰點著了,他難以抑制地俯下身去。

  當然,向川的動作不見得特別熟練,但他年輕,年輕的愛在沒有演變成欲的時候,無比地純真、火熱。谷蘭在感覺到這種身心投入的同時,不免有點自責,這緣於她的矛盾心情,有喜歡向川的成分,也有報復蕭衛東的因素,更有決心放縱一下自己的決定。或者還有別的什麼?總之……她希望自己能想清楚為什麼這樣做。

  但是遲了,人不可能活得那麼理性。比起蕭衛東來,向川在這方面決不僅僅是年輕,衛東也年輕過,可他們似乎從未有過這樣的激情,可能是人本身的差異吧,她在刹那間回到了少女時代,她的心被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整個人幾乎在愛的衝撞中昏迷過去。

  脫掉衣服,他的體形有著雕塑品的線條和硬度,其健碩和持久的程度與他外表的書生意氣大相徑庭。她從來不知道性愛,還有這樣的魅力。

  她還一直以為她是性冷淡呢,從沒覺得這件事跟吃飯一樣重要,不知道蕭衛東和燈燈在一起能否被點燃起來,反正她過去的婚姻生活可以算作一張白紙。

  說老實話,她真不是有預謀的。直到這一切結束了,她還在潛意識裡抗拒這種膽大妄為,如果不是這一層陰影,她緊繃的神經可能真的會完全鬆弛下來。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向川的手還撫摸著她的腰際,輕聲問道。谷蘭轉過身去,「沒什麼……」向川也就不再問了,慢慢從背後擁住她,說一些感歎和讚賞的囈語,這種溫情似乎比做愛本身更打動她,令她繼續酥軟、消減、溶化,最終變成香煙一縷。

  她決定什麼也不跟向川說,因為那樣會褻瀆他的情感,何況又怎麼講得清?!連她自己也沒想到事情怎麼這樣了?!再則,以中國人的鬥爭方式,交戰的雙方總有人有意無意地把問題庸俗化,讓自認為堅持了正義的人頓感索然無味。她不僅對向川,即便是對衛東也不想做任何解釋,實在是太無聊了。

  谷蘭是夜裡兩點多鐘回到家的,她在廳裡的沙發上靠了靠,天就亮了,新的一天猶如平常一般平靜。

  谷蘭以為上班的時候,她一定頭重腳輕,如踩棉花雲,事實上她挺精神的,待人也比以往溫和,她能感覺到體內的細微變化,想到女人需要愛情滋潤,她的耳根一下子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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