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欣 > 今生有約 | 上頁 下頁


  文浩問道,如果是同胞兄弟姐妹呢?總之有血緣關係的呢?母親答道,有四分之一的機會,不過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又沒有兄弟姐妹。

  我只是好奇。文浩這樣解釋。母親是非常寵愛他的,尤其父親去世之後,她總是很緊張他,甚至單位獻血,她也要叨叨咕咕,買很多營養品給文浩,像坐月子似的。

  公司開完例會之後,文浩被請去經理辦公室。經理很嚴肅地對他說,你最近精神渙散,無心工作,不僅一個保單也沒做,原先的客戶還有退保現象,轉去買人壽保險公司的保單,這樣下去,公司沒有辦法繼續用你。文浩一臉知罪的表情,他也知道是誰退的保,一個女老闆,仗著是集體投保,整天拿他差來差去,什麼陪聽粵劇名曲、三缺一、給她的笨兒子補課,還有一次背她的老公去看痔漏。如果閑來無事。文浩自然乖乖從命,但這段時間他自己心煩意亂,也就顧不上給客戶面子,退保這樣的事就發生了。

  經理最後通知文浩,叫他搬出主管辦公室。

  重新回到嘈雜的辦公大廳,文浩警告自己,再也不能這樣下去了。

  與他對調的是馬營營。

  他到主管辦公室去搬自己的東西,馬營營坐在他常坐的大班椅上,笑眯眯地看著他。

  桌上已放著營營的青春玉照和一盆白綠相間的滿天星。文浩歎道:「相煎何太急?」一面打開文件櫃,取自己客戶的文件。營營道:「你整天像吃了蒙汗藥,我對你也是還魂乏術,總不見得都擠在工作大廳眉來眼去。你搬到我那兒也不錯,靠窗戶。」「你前面那位小姐有狐臭的,還說不錯。」文浩白了營營一眼。營營道:「你也知道啊?我拚殺出來多不容易,我後面的那個上海小姐,我說不動的客戶她都能簽下保單,你說是怎麼回事?!」

  文浩眼睛瞪得滾圓,沒好氣道:「我怎麼知道?總之你們女業務員,一人一套內功,我們哪是對手?!」營營正色道:「蔚文浩,你不惜香憐玉倒也罷了,犯不上說這等風涼話,我們雖然算不上冰清玉潔,那你呢,陪太太團唱卡拉OK,管南粵集團的老總夫人叫乾媽,也是犧牲過色相的噢。」

  文浩無言以對,抱著自己的文件、雜物就走,拿不完的,營營幫他拿,送至工作大廳營營原來的辦公桌。狐臭小姐和上海小姐都很歡迎文浩,一個說,我們這裡原來陰氣太重,文浩一來,我簽不到保單都沒那麼大火了。另一個對營營道,馬主管,以後關照文浩的時候,也別忘了我們,大家都是女人,你總知道我們的甘苦。營營嘴硬道:「你們關照我是真,不要讓我做短命主管,又是別的組的人搬進去,我們組的人全在大廳上班,大家沒面子。」說完扭頭就走。狐臭小姐瞟著她的背影,忙不迭地跟上海小姐咬耳朵,「她說她十八歲就有性經驗了,我怎麼沒看出來她這麼魅力四射?!」上海小姐刻毒道:「你聽她的,肯定還是個處女。」

  中午吃飯時間,營營怕那兩個女同行吵吵鬧鬧,便打內線電話約文浩出去吃飯。文浩道:「去『一菜一湯』吧。」營營在那邊哇的一聲,「你請客全是麥當勞,怎麼輪到我,不是『魚翅撈飯』就是『一菜一湯』?!」文浩道:「新任主管,照說你應該請大夥吃飯的……」「紮住你這把口,我誰也不請,煩都煩死了,一會兒『一菜一湯』見。」營營說完就收線了。

  一菜一湯餐館的佈置頗為優雅,全套的紅木配大理石桌面的餐台餐椅。菜是紅燒鮑魚,湯是菜膽魚翅。

  文浩進餐館的時候,營營已在那裡,有兩個服務員在討論買股票的事,一個說「川鹽化」會升,一個說「光明家具」應全倉殺人。營營馬上接口道:「買股票風險太大,你們應該買保險才對。」然後大講買保險的好處,兩個服務員聽得一頭霧水,文浩也給營營使眼色,希望她能刹車。但營營越講越起勁,還拿出筆、紙和計算器來。

  文浩火道:「你到底是來工作還是來吃飯的?!」營營見他臉色這樣難看,算是閉了嘴,叫服務員拿兩份套餐。但還是小聲地說:「我剛到公司來的時候,不是你教導我,市場如戰場。」

  文浩依舊粗聲道:「我還教導你,女人幹得好不如嫁得好,又不見你聽?!」營營臉一沉,「我不是暫時嫁不掉嗎?!」

  這些日子,文浩想來想去,覺得最能幫他分擔壓力和想辦法的人選,就是馬營營。營營這個人聰明、能幹、善良,但是不避利,也愛錢,不會大公無私地把他往火坑裡推。

  講完自己的故事,營營沉默。

  半天,才說,怎麼跟電影文案似的?英文台九三○裡看來的?文浩有氣無力地支著下巴,迷茫地望著別處,根本懶得解釋。

  營營道:「容我想一想,現在沒主意,幫不了你。」說完買單,兩個人離開「一菜一湯」。

  週末,營營來到文浩的家。依娜還沒回來,米奇被奶奶從學校直接接走,家裡相當清靜。文浩一向自律,所以營營從來沒到過他家,這次進了屋,又是老毛病,東看看,西看看,指著布藝沙發上的圖案,「你太太的品位也不怎麼樣嘛。」文浩沒理她。從盥洗室出來,她又貼近文浩道:「你太太用褪毛器的,晾在裡面的文胸還夾海綿,那你怎麼說她天生麗質?」文浩氣道:「喂喂喂,我請你來是抓主意的,你當自己是選美的評委啊?!」

  營營收聲,在餐桌前坐定,文浩遞了罐可樂給她,「不是有好主意?說來聽聽。」

  營營道:「我想來想去,不如給你妹妹買一份保單。」文浩洩氣道:「馬營營,拜託你不要提保險,多謝合作。」營營道:「你聽我說完嘛,給你妹妹買一份醫療擔保,一份防癌計劃,一個月以後兌現,所有的治療費用都有了。」文浩道:「病人是不能買保單的,查出來,保金也不會落實。」「怎麼查得出來?核保處很容易過,他們是以病歷為准的。」「是啊,醫生肯定說她病入膏肓,病歷也薄不了,說不定是晚期了。」營營恨鐵不成鋼,「你真是豬腦子,用屁股想事的?!你媽媽不是腫瘤醫院的醫生嗎?就說你妹妹是突發性的,急性的血癌,理賠不是到手了。」

  文浩面露難色,「這樣做實在有失職業道德噢。」營營冷冷地橫了他一眼,「那你去獻髓好了。」文浩的表情訕訕的,又乾咳了兩聲。營營道:「大西洋這麼大的公司,幫你妹妹一把是九牛一毛,要不你說怎麼辦?錢,你又沒有,骨髓呢?更是錢都買不下來的。對於素不相識的親人,我們也只能這樣做。」

  兩個人統一了認識,營營道:「你妹妹那裡,還是我去一次,叫她媽媽做投保人,你出錢,受益人是你妹妹。你去不合適,萬一場面慘兮兮的,你不是挺為難。」文浩想了想,感激道:「也好,你幫我真是幫到底了。」

  這件事情有了一個圓滿的解決辦法,文浩也感到這麼多天心裡壓的石頭落了地,他起身伸展了一下雙臂,「我們輕鬆一下吧。」說完打開了音響,放羅大佑的獨具個性色彩的時代曲,又提來一瓶紅葡萄酒。

  碰了幾杯,文浩和營營的臉都有些泛紅。

  醉眼中的營營,怎麼看都有幾分動人之處,特別是她今晚穿了短裙,黑絲襪,一雙玉腿勾人魂魄。略略有點淩亂的歐米茄髮型更襯出她成熟女性的嫵媚。

  一時,兩人無話。欲望之風開始在他倆的頭頂盤旋,他們本來是開慣玩笑的,這樣尷尬的場面還從未試過。空氣漸漸變得稀薄,溫柔的壁燈,低垂的窗簾,以及窗外幽靜的夜色,無不預示著即將發生什麼。

  發生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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