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欣 > 浮華背後 | 上頁 下頁 | |
十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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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星社交從來都屬有身份的人,高錦林知道,朱曼俏的周圍一定會有重要的政府官員出沒,所以他要成為她的朋友。有時不上床的人恰恰才能辦成事。在北京,高錦林托人請朱曼俏吃飯,封了一個二十萬的紅包,朱曼俏推說病了,沒來。高錦林一路加下去,一百萬才把朱曼俏請出常只要認識了,高錦林就能把他的能耐發展到極致。有一次朱曼俏在拍戲,高錦林組織了七輛奔馳去探班,為整個劇組包下高級酒店的總統套間,讓他們狂歡三天。他還重金懸賞名筆,為朱曼俏度身訂做劇本,許多自恃清高的作家也不得不為金錢美女動心。朱曼俏只不過介紹他認識了一個銀行行長,後來這個行長給高錦林貸款了兩個億,這當然是高錦林會下功夫,但他還是送給她一幢價值上千萬元的別墅。 朱曼俏也不得不承認高錦林是她最「拎得清」的民間朋友。 此刻,手機裡傳來一串朱曼俏的嬌笑,「好好的,怎麼想起叫我去玩遊艇?肯定是有事求我,說吧,想見誰?」 「真的沒事。」 「說吧說吧,趁著我高興。」 「幫我提攜一個新人吧,我知道你上的戲都不差,你推薦的人導演也不敢不用。」 「誰呀?」 「莫億億。」 「千千、萬萬也罷,億億也罷,這種事對你來說不是小菜一碟嗎?!」朱曼俏的口氣裡有點酸溜溜的味道。雖然她跟高錦林也沒什麼,但是想到他將用同樣的手段去追別人,心裡還是不那麼自在。 高錦林急忙解釋道:「曼俏,你在我心目中的位置是無人可比的。這一點你一定要相信。我現在的生意盤子太大,這是我的命!生意砸了什麼不是扯蛋?!說難聽點想巴結你你也不認啊!我現在是七仙女一起下凡也無心消受,這不是要拉關係嗎?!」 「你怎麼不當演員啊?說得那麼可憐。好吧,我知道怎麼做了。」朱曼俏的口氣又恢復了輕鬆。 高錦林道:「遊艇的事可是真的,隨時光臨啊!」 收了線以後,高錦林對冉洞庭說,買下遊艇的那天,他在水上兜風,想起多少年前騎著摩托艇在海上走私,根本想不到會有今天。他說我們鄉下仔可能就是沒的靠,所以才會有今天。說狠一點是一種階級仇恨。 他說,你知道我父親為什麼癱瘓在床?是因為搶糞。你看著我幹嗎?聽不懂嗎?就是大便!因為同樣是去掏駐軍的廁所,但是空軍的糞好哇,肥呀,比化肥好用又不花錢。這麼好的東西大家都要去搶,他被人打成重傷,差點滾到糞池裡去。要不然我怎麼會去撿垃圾?!他像在說別人的事。 冉洞庭很佩服高錦林自揭傷疤的勇氣,從不忌諱自己卑微的出身。他相信他一定能幹成大事,就是壞,也是大奸大惡,能壞出名堂來。 鬧鐘響的時候,冉洞庭翻了個身,想讓自己更舒適一點。昨天晚上他多喝了幾杯,是瓶子裡有一艘玻璃帆船的那種五糧液,味道十分醇正。後來高錦林又拉他去了夜總會,坐台小姐跟他猜拳,又輸喝了幾杯馬爹利。瘋夠了回到家已經是淩晨三點了,國酒和洋酒混雜在一起,攪得他頭痛欲裂,他洗都沒洗,倒頭就睡。 單位分給他三房一廳,卻只住著他一個人,他堅持不讓老婆孩子到這兒來。單身男人的日子雖然不好過,沒有熱飯熱菜等著,也沒人幫著洗洗涮涮的,一切都是瞎湊合,但他寧肯這樣也不願自尋煩惱。房間裡的佈置很簡單,甚至可以算是簡陋。舊家具是別人更新換代之後給他的,高錦林到這兒來過,稱這裡是八路軍辦事處舊址。冉洞庭對豪華裝修不起勁並不是捨不得花錢,而是,而是不願面對他的家庭,他的老婆。裝那麼好幹嗎?他那個見錢眼開的老婆還不得一生一世地賴上他! 冉洞庭覺得自己人生最大的失敗就是娶了個鄉下老婆,脫胎換骨也不是一朝一夕的,當年到了適婚年齡,在母親的催促下,他自認為自己獨具慧眼,看上了鎮裡湘劇團的一個女演員,下功夫追了一通,追到手之後以為撿了個金蛋蛋,新新鮮鮮地過了兩年,同樣一個女人,帶到城裡來休假,不光是土,而且還俗裡俗氣。也不知是老婆老得太快了,還是冉洞庭的眼光越來越高,總之他覺得老婆根本拿不出手。在海關上班的隨便一個女文員,不知比她強哪兒去了。 人家年紀輕輕的,全穿黑色的,素色的,老婆卻是什麼花穿什麼,頭髮燙得枯草一樣,還要扣上一個大花夾子,看得冉洞庭眼暈。以後凡是她來休假,冉洞庭從來不跟她在一塊走,見到同事也不作介紹。 人事處有若干個機會可以調他老婆進城,都被他婉言謝絕了。有時夜深人靜,他真是腸子都悔青了,早知道有今天,他無論如何得熬著,那他現在就是鑽石王老五了。他可以選一個各方面都不錯的城市女孩結婚,他們的子女才能徹底擺脫鄉下血統。 不能再睡了,冉洞庭極不情願地坐了起來,發了一會兒怔,才跳下床快速地梳洗。儘管睡了一覺,但他仍感到頭重腳輕,他一邊用電動刮胡刀在下頦來回移動,一邊單手沖了杯濃茶,心裡想著今天如何找機會為高錦林的事在杜黨生那裡鋪墊幾句。 沖進辦公大樓,他看了看表,還是遲到了,他隨便想了幾個理由,譬如塞車之類,所以說城市交通不好不能算是沒有一點好處。他向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推開房門,他愣住了。 杜党生黑著一張臉坐在他的大班椅上。 「你很忙啊!」杜黨生的眼睛像鷹隼一樣地看著他,嚴格地說這已經不是女人的眼睛了,她盯著他,同時用手指敲了敲大班台,「我要找你談事還得坐在這兒等你!!」 冉洞庭一聲都不敢吭,早已嚇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任何一條理由招來的只能是痛駡。跟了杜黨生這麼多年,他深知她暴怒的時候你只能一言不發,哪怕你是對的也不要解釋,非得等暴風驟雨過去之後再作分解。他低著頭,但是腦子飛快地運轉著,想著杜黨生可能是為哪件事生氣。 經他手辦的事實在太多了,他有點發懵。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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