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煒:野地與行吟 >
二十一


  所受的影響

  我從十九世紀的作家那兒發現,他們關心的往往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這些事使他們痛苦不堪,揪心。比如托爾斯泰。我寫《古船》時受他影響很大,我的面前常常閃動著他樸素而高大的身影。

  其次受《卡拉馬卓夫兄弟》影響很大。

  真誠的力量長久而永恆,向善的力量是最有感召力的。這是我對《復活》的看法。在一個消費文化盛行的時代,一個作家多看托爾斯泰,特別是《復活》,會讓靈感和良知一起復活起來。

  托爾斯泰的影響被上世紀五十年代出生的作家接收了。今天不是一個接收大作家的時代。我們往往把微不足道的小伎倆小聰明看得太大,而把真正偉大的心靈忽視掉。我們把給這個時代貢獻了新思想和新藝術的作家忽略了,卻把一些用心媚俗的小聰明誇大了。

  看一個作家是否重要、有個性、有創造性,主要看這個作家與其時代構成了什麼關係。是一種緊張關係嗎?是獨立於世的嗎?比如現在,物質主義、消費主義,發洩和縱欲,是一個潮流,在這個潮流中,我們的作家扮演了什麼角色?是抵抗者嗎?是獨立思考者嗎?

  不,許多人,包括我們自己,大量的仍然還是唱和,是在自覺不自覺地推動這個潮流。

  而真正的作家,優秀的作家,不可能不是反潮流的。

  廟堂和江湖都是一樣壞的——有人這樣說。但我認為許多時候,表現在文學藝術方面,江湖氣往往比廟堂氣更壞。「江湖」一般是流氓無產者在文化上的代表。

  學托爾斯泰,學魯迅,就是不做潮流的應聲小蟲。現在要緊的不是學現代派之流,因為這種潮流,在今天已經淪落了,大多成為美國金錢文化的共謀者。回過頭來,我們學學魯迅,學學俄國十九世紀那一批思想家和文學家,大概才是最受用的。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下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