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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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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受了多少罪啊,這個官兒,好當嗎? 啊!?工間操的鈴聲響了。十點整。大喇叭裡,立刻響起了體操教練那威風凜凜,像在指揮千軍萬馬的嗓門,比他這個部長耀武揚威多了。 「現在開始做廣播體操,預備——一、二、三、四……」聽聲音就知道那人底氣挺足,血氣方剛,誰的氣也不會受。要是有人敢揉搓他,他一拳頭就會讓人家臉上開花。 唉,人要是有所求,就得有所失。算來算去,還是收人大於支出,不然這個買賣還能幹嗎? 十六 吃完晚飯以後,鄭子雲和夏竹筠就坐在客廳裡,已經兩個多小時了。那架勢、那氣氛,好像他們一人拎了一根棒子,單等圓圓進門,就給她一悶棍。 夏竹筠每隔幾分鐘,就要看看手腕上的表,唉聲歎氣地揉著自己的胸口,然後朝茶几上那幾張照片狠狠地瞪上一眼。她又去翻圓圓的抽屜了,真沒法兒。 照片上,莫征正附在圓圓的耳邊說著什麼。圓圓呢,靠在奠征的肩頭,眯著眼睛,仰著頭。太陽很耀眼嗎? 另一張是兩個人牽著手的背影,在他們身後,是晚風中搖擺著的樹枝和小草,遠景是落向地平線的太陽,再沒有別的了。 還有一張竟是圓圓拿著一根冰棍往莫征嘴裡塞,奠征躲閃著,圓圓張著大嘴在笑…… 這些照片肯定都是圓圓的傑作,攝影記者嘛。不錯,有點味道……他卻沒在報紙或雜誌上看到過她拍的新聞照,問她,她老說:「搶不上好鏡頭。」 一個新聞照片,什麼好鏡頭不好鏡頭,只要不是照了半個臉,或是少了一條胳膊,或是缺了半截腿就行。在這點上圓圓大概有點像鄭子雲,要麼就幹好,要麼就拉倒。溫吞水,或是中不溜的事她是不幹的。 鄭子雲今天下班回來,剛一進門夏竹筠便迎面撲了過來,搖著這幾張照片,沖著他嚷嚷:「瞧瞧吧,你女兒幹的好事。」 他的女兒? 凡是圓圓幹了什麼夏竹筠認為是忤逆的事,那時圓圓便成了他的女兒。 夏竹筠的話,是真的還是假的呢? 反正女人在這方面有種天生的本事。肯定她調查過了,不然她整天呆在家裡幹什麼?!「莫征當過小偷,進過局子,這就是你那個葉知秋的養子。」夏竹筠向他宣佈著,好像她終於勝利了。 葉知秋也變成他的了。 他皺了皺眉。鄭子雲儘量避免和夏竹筠發生爭吵,何況現在是這麼一種情況。 照片上所顯示的圓圓和莫征之間的親呢關係,對鄭子雲來說,並不像夏竹筠那麼突然。 以前圓圓似真非真地對他說過。 那天晚上鄭子雲很久沒有睡著,在黑暗中大睜著眼睛,聽跳動的脈搏清晰地叩擊著自己的太陽穴。他在床上輾轉反側,像那些被無窮無盡的問題,折磨得精疲力竭的人,想要清靜一會兒。他抱著腦袋,捂著耳朵,恨不得鑽到哪個犄角旮旯裡躲起來,但也無濟於事。 他盼著有點別的什麼聲音,來代替這固執、單調,躲也躲不開的聲音才好。 他支著耳朵尋找;他開始數:「一、二、三、四、五……」 他在床上做氣功…… 不行,全不行。 終於,他聽見鑰匙開門的聲音,圓圓回來了。他跳下床,打開房門。他能想像出自己的樣子:花白的頭髮在枕頭上滾得蓬亂;睡衣在被窩裡揉得皺皺巴巴;披著一件隨手抓起來的外套,一副有求於人的可憐模樣。 圓圓那張本來是毫無防範的臉,立刻變得像是聽到了二級戰備的命令,隨時準備著抵擋來自鄭子雲的任何責難和盤問。 「吃過晚飯了嗎? 今天有鹵鴨腳。」鄭子雲帶著一種巴結的笑說道,他知道圓圓愛吃這東西。他生怕她會很快地回到自己的房間,鑽進自己的被窩。.「真的? 」圓圓揚著那對烏黑的眉毛。那對眉毛,活像從鄭子雲的臉上用複印機複印下來的。鄭子雲每每看著圓圓,就像看見青年時代的自己,心裡便會生出對歲月一去不復返的悵惘,對生命之謎不解的好奇。 鄭子雲耐心地等著。圓圓把肩上那個足以裝下二十斤大米的帆布背包掛到衣架上去。鄭子雲感到奇怪,那麼大的背包天天都裝得那麼滿,也不知道有什麼可裝的? 又看著她甩掉腳上的高跟鞋換上拖鞋。 跟著她到洗臉問,看她洗手,又跟著她進了廚房。圓圓拉開碗櫥,探頭在裡面尋找,拿出裝著鹵鴨腳的那個大缽。「我倒是吃過晚飯了。」說著,用手抓了一隻放在嘴裡啃著。 圓圓用腳從桌子下面勾出一個矮凳,踢給鄭子雲,然後又勾出一個給自己。他們在矮凳上坐下。 「媽又罵我了吧? 」她一面往外吐著骨頭,一面含混不清地問著。 「沒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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