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的天空也有雲 / 衣向東

第十三章

                

    金處長自從知道了致遠跟王琨的事情,心裡就偷偷笑了,說你王致遠天大的本事,也別想逃出我金某人的手心,想跟我玩這一套還嫩了點兒。

    後來,金處長在處裡開會的時候,就特意強調要全處的幹部加強自身的修養,說作為國家公務員,我們不能去一些娛樂場所活動,更不能有不正當的男女之事,如果發現有這種事情,決不姑息遷就,要嚴肅處理。當時致遠並不知道金處長是沖著他來的,心裡想,你金處長真是虛偽,自己跟李紅有那種事情,還提醒別人哩,

    你也說得出口。不過致遠事後一想,金處長的話也沒什麼奇怪的,現在的一些領導幹部不都是這樣,在臺上講話反對腐敗,在台下卻是帶頭腐敗,說一套做一套。

    想到李紅,致遠心裡就怪怪的,覺得李紅一定是被金處長表面現象迷惑了,他很替李紅惋惜。你李紅一個沒有結過婚的女孩子,長得又那麼出眾,愛誰不行,你卻偏偏愛上金處長,金處長有老婆孩子,況且他為了當官,把自己的名聲看得很重,不可能對李紅付出真情的,只不過是逢場作戲而已,你李紅愛他能愛出個什麼結果來?真是糊塗透了!如果金處長有錢有權也行,可金處長沒有錢也沒有權,他就是一個不擇手段向上爬的小人物。

    但是,金處長再謹慎,卻是無法瞞住他的妻子的,他的妻子跟他生活了七八年,已經把他的習性摸清楚了,她很快就感覺到了金處長跟李紅之間有了情感瓜葛,最初她沒有任何證據,憑的就是感覺。

    於是,金處長的妻子就對金處長進行了監視,終於找到了真憑實據。這時她卻茫然了,在沒有得到證據之前,她是那樣自信,心想等我抓住你的把柄再說!現在抓住了,說什麼呢?能把他怎麼著了?也就是到單位找領導跟他吵翻了天,然後呢?離婚還是繼續生活?這是每一個遇到此事的女人必須考慮的問題。如果離婚的話,還可以鬧一鬧,大不了丟一些臉面,自己的老公沒看住被別人偷嘴了,畢竟不是光榮的事情。但是,如果不離婚,這麼一鬧正好把他逼到了別人懷裡。

    就這樣,金處長的妻子又找致遠了。她找致遠沒有別的意思,就是讓致遠幫她拿個主意,希望致遠能勸金處長收回心來。她給致遠打了個電話,簡單地說:「致遠,我找你有事。」

    致遠沒有反應過來,說:「家裡有什麼事?我跟金處長說一下,馬上過去。」

    「不,你對誰都不要說,我找你有事,不要來家裡,晚上下班到一見鍾情茶樓找我。」

    電話倉促地掛了,致遠的心突突跳。

    在「一見鍾情茶樓」的小包房內見面後,致遠注意到金處長的妻子今晚有些特別,她很細心地化了妝。五月初的夜晚,天氣雖然還很涼爽,她卻穿了一身套裙,那樣子像是參加重要的社交活動。

    「有什麼事嫂子?搞得神神秘秘的。」

    「你不是曾經拍了胸說你們處長什麼事情也沒有嗎?你欺騙我幹什麼?」她把對金處長的憤恨一下子宣洩到致遠身上了。

    致遠明白還是因為李紅的事,就仍舊肯定地說:「嫂子你不要疑神疑鬼的,金處長這麼謹慎的人,跟李紅能有那事?他是領導,外面肯定要有許多應酬,你不能完全限制他的自由。」

    「你現在還騙我,我問你,前兩天他到哪裡去了?」

    「出差,石家莊呀。」

    「石家莊,你以為我是傻子呀?」金處長妻子從包裡掏出兩張紙,朝致遠眼前一拍,說,「你看這是石家莊?」

    致遠疑惑地拿到眼前仔細看,是本市一家賓館的住宿登記表和一張住宿發票的複印件,上面清楚地寫著金處長入住的時間。致遠的腦子嗡了一下,說金處長確實是去了石家莊,在石家莊跟朋友喝酒的時候,還給我們辦公室打電話了,身邊的朋友我也認識,還跟我講了幾句話,還有,回來的車票和住宿是我拿到財務上報銷的。

    金處長的妻子冷冷一笑,說他是去了石家莊,可是只在那裡呆了一天就回來了。致遠說不可能,車票上的日期能私自改了嗎?金處長的妻子挖了致遠一眼,她以為致遠還在為金處長遮掩,就說致遠你跟著他學壞了,說謊話臉不改色了,搞一張車票還不容易,火車站出站口去撿吧,要哪一天的沒有?

    致遠一下子愣了,她說的有道理呀,要想得到一張進京的車票,是很容易的。致遠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他再次拿起眼前的住宿登記琢磨著。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糊塗?」金處長的妻子問。

    「嫂子,如果我知道,讓我出門就撞車!」

    金處長的妻子說:「好吧,那麼我告訴你。」

    後來,致遠不得不承認金處長妻子具有天生的感覺,她可以敏銳地感覺到金處長情緒的波動,以及他們兩人之間氣氛的變化,用她的話說,「這就是第六感覺。」她說,「你信不信第六感覺?如果你要出去辦一件事情,在出發之間腦子裡會突然一個閃念,覺得這件事情很可能搞糟的,那你最好不要去了,因為這時候你經過第六感覺獲得的信息,是最準確的。還有,你走進別人的屋子,屋子裡兩個正在談話的人,看到你走進來就打住了,你不需要問就知道他們的談話是不是愉快,存在於屋子裡的那個磁場,會讓你感覺到彌漫在你周圍的氣氛是生澀還是流暢。」

    她就是在金處長出差的那天早晨,突然感覺到他的這次出差有些不正常,究竟為什麼不正常她說不明白,總之就感覺有些異樣。她腦子裡一下閃出了李紅,他要跟李紅一起走?

    第二天,金處長的妻子送孩子去幼兒園,發現李紅還在上班,但是,她從李紅的神色中,同樣感覺出異樣來。

    金處長的妻子堅信自己的感覺不會出錯。她想,李紅沒有走,他會不會也沒有走?幾天後,她通過李紅幼兒園的同事,得知李紅最近經常在上班的時候外出辦事,於是她推斷金處長就住在離幼兒園不遠的地方。她去幼兒園周圍的賓館一個個查找,金處長出差回來後,她仍舊沒有放棄,直到昨天上午,終於在一家賓館找到了金處長的登記。

    致遠看著金處長的妻子,心想世界上的事情真是離奇,這麼大的城市,她竟能在一家賓館找到金處長的登記。又想,這女人真是一個神物!

    只是,讓致遠不能理解的是,金處長完全可以利用星期六和星期天的時間跟李紅約會,沒有必要去住賓館呀?金處長這麼精明的人,怎麼能犯這樣的錯誤?

    致遠就把自己的疑惑對金處長的妻子說了,他說:「如果金處長真要跟李紅在一起的話,他可以帶著李紅一起到外地呀?」

    金處長的妻子說:「你沒有金山聰明,他和李紅一起走了,不就是明顯暴露了?」

    「我覺得……金處長就是跟李紅見面的話,怎麼也能抽時間見面,根本不用拿出專門時間約會。」

    「你能比我瞭解金山?」金處長妻子說,「我最瞭解他的處事方式,他這人表面看起來挺謹慎刻板,實際上很浪漫,喜歡與眾不同,他就是要拿出幾天的時間跟李紅在一起,來顯示他的真誠和聰明。」

    致遠猶疑著說:「金處長……」

    「你說,我跟金山怎麼辦?我想跟他離婚!」她看著致遠說,顯然在徵求致遠的意見。

    致遠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想了想,故意輕描淡寫地說:「現在男人有這種事很正常的,你別大驚小怪的。」

    「這麼說,你也有這事了?」

    「你看你想哪裡了?我是說為這事鬧離婚沒必要。」

    「這事還不是事嗎?」

    「是事,可不是大事。」

    「什麼是大事?對我來說,這是最大的事!」

    金處長的妻子很激動,致遠就不說話了,一直用眼睛看著她,等待她平靜下來。但是她卻越說越激動,最後雙手捂住臉哭了,淚水從指縫裡流出來。致遠終於放心了,她哭了就好,把心裡的怨氣哭出來,情緒就會穩定的。

    他拿起一張餐巾紙塞進她手裡,輕輕地歎息一聲。

    金處長的妻子接過餐巾紙擦拭了淚水,說道:「我不會讓他舒服的,就是離婚我也要去你們單位,當著你們領導的面,把事情說清楚。」

    致遠心裡責駡金處長,說這麼好的老婆你不珍惜,卻跟那個李紅攪和在一起,你整天盯梢別人,沒想到你自己卻幹這種事,真該讓你身敗名裂!責駡歸責駡,嘴上卻說:「其實,我覺得金處長跟李紅,只是一時的浪漫,不會太當真的,我瞭解金處長這人,他把自己的提升看得比什麼都重要。」

    金處長的妻子搖頭說:「你不瞭解他,也不瞭解我,我跟他結婚後,越來越發現我和他不是一路人,在一起生活很痛苦。」

    「就是離婚也要和和氣氣的,金處長幹到今天這個位置不容易,他這個人很有水平,將來一定有發展,你何必毀了他的前程?再說,你是有修養的人,這麼一鬧,對你的影響也不好。」

    「我怕什麼?我就是要搞垮了他!」

    「這樣吧嫂子,這事你先別聲張,你就裝什麼都不知道,金處長那邊的工作交給我,你相信我行吧?」

    金處長的妻子不說話了,只是粗重地歎息。其實,她來找致遠,就是想讓致遠勸勸金處長,她覺得只有致遠在金處長面前說話隨便一些,或許金處長還能聽進去。從心裡說,她現在沒有拿定主意一定跟金處長離婚,她在考慮自己的孩子。如果孩子大了,她就沒有什麼顧慮的了,肯定要離開金處長,她覺得自己遲早要離開金處長的。

    事實上,致遠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在金處長面前提及李紅的問題,如果真的說破了此事,金處長不僅不會聽他的勸告,還會把他當作眼中釘,儘快除掉。他答應了金處長的妻子,只是緩兵之計,讓金處長的妻子暫時不要鬧起來,或許拖一些日子就淡了。他這樣做,是為了金處長妻子的利益考慮。女人三十四五歲了,是個很

    尷尬的年齡,況且還有孩子,她跟金處長離婚後,不可能再找一個強于金處長的男人。金處長人品是差了些,但是並不妨礙他提升,她跟金處長在一起是可以生活得很優裕的。

    至於情感問題,致遠想,那是以後的事情了。

    後來,金處長從妻子的言語中,感覺到了妻子對他和李紅的注意,只是他並不知道妻子對此事到底瞭解多少。於是,金處長就有意緩和了跟妻子的關係,晚上下班後不再打牌,早早地回家去。

    金處長的妻子以為是致遠從中做了工作,幫了她的忙,心裡就覺得致遠這人很有人情味,有一次特意給致遠打了個電話表示感謝。

    致遠也不解釋,把金處長妻子感謝他的話一一笑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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