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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3號禁區距核裂劑銷毀場52公里,我走走停停,搭乘了三輛軍用卡車、一輛民用汽車,按路標所示,到這條無名公路的173公里碑處下車,開始沿著一條小路朝銷毀場的東Al號峽谷裡走。峽谷中沒有路,但崖壁上有「銷毀場——>」的字樣和指示。白色的漆字和紅色的指示箭都陳舊得仿佛是一千年前寫上塗上的一般,風吹雨淋,每一橫豎,都破破碎碎,一片一片地裂著。鳥孩在這峽谷中沒有找到哪兒和3號禁區有所不同,在這初春的季節裡,崖下時凸時陷的地面上去年的枯草,仿佛寸厚的針織地毯,灰白中夾雜著一點一滴的新綠。日光亮麗,正是平南時候,他每一腳落下去,溫暖的越了冬的枯腐氣息就沉甸甸地混和著新草淡薄的清新,像一條略微渾濁的河流夾帶著一股極細極微卻又極清晰的泉水從他的鼻前流過去。他能聽到水流的響聲,宛若從峽谷那邊山上的林地傳來的斷斷續續的鳥鳴。而這峽谷的兩岸,也和3號禁區兩岸一樣,時有絕崖,又多是可以攀爬的陡峭。山上青色的石頭上,朝陽一面容易落雨存水的石凹裡,都結著一層白色的百花。且那石頭下,又多有一些野麻雀的窩兒。他每走幾步,都會突然從石下飛出一兩隻麻雀,站在百上驚喜地望著他啁啾,直至他走過了很遠,還在追著鳴叫。

  不用說,已許久沒有人從這兒走過了。

  銷毀場,軍事禁區,又是專門銷毀劇毒裂核物質的銷毀場,有誰會來呢?《軍事禁區規則》上的條文允許誰來呢?你鳥孩在169、171、173三個公里碑處的哨卡旁不是還出示了三次(銷毀通行證)嗎?當然是不會有人從這走過的。我低頭走著,努力想從峽谷中找到一些什麼,卻連一個人的腳印、煙頭、鑰匙鏈、衣扣兒也沒見。

  什麼都沒有。只有崖上的荊樹、栗樹、松樹、柏樹,青一塊、枯一塊,花花搭搭鋪蓋在崖頭和山坡。

  和3號禁區沒什麼兩樣兒。

  也似乎有些不同,迎春花吊在崖頭上,多一些,旺一些,開得更盛一些。時寬時窄的峽谷裡,無處不飄蕩著迎春花深紅淺香的氣息。

  我走著。

  迷彩戰鬥包在肩上愈顯沉重起來。

  在集訓隊我參加過一次急行軍,全副武裝,每個士兵肩上的負荷26公斤,47華里,走了4小時27分。

  我走得多一些,5個小時。

  算掉隊。

  但26公斤的負荷共9樣我就扛了有8樣,背包由連長代扛了。

  我小,鳥孩,又是新兵。

  有情可原。

  連長說從173公里碑處到銷毀場是12裡路。

  我看有120裡。怕還是公里。

  我走得筋疲力盡。

  背的是NTJE核裂劑,如果是金子,我就把它扔了。

  太陽已經滑過平南,從狹穀的這邊跳到了那邊去。

  溫暖也像冷開水一樣涼下來。

  鳥叫也稀了。

  我必須在天黑之前在銷毀場的五尺地下埋了核裂劑返回到173公里碑處的哨所那兒吃夜飯,弄得好可以搭一輛便車到縣城,乘上當夜929次火車回家去。如果命運不濟,我就得在那哨所住一夜。

  連長只讓我在家停一周,加上路途共10天。我計劃超一天,或者超兩天。軍紀森嚴,可連長和我哥是同學,不超一天兩天也許他們就白同學一場了。

  肩上的迷彩包忽然重得像是一座山,把它從左肩換到右肩上。

  操,還是一樣的沉。

  好在,銷毀場已經快到了。

  我已經看到了前面山坡蜿蜒著一個鐵絲網。

  我加快了腳步。

  這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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