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兆言文集
不娶我你後悔一輩子
老徐是局機關辦公室的副主任,五十歲剛出頭,風韻猶存,穿什麼樣的衣服都顯得
精神。她本名叫徐麗芳,機關的人都喊她老徐,辦公室副主任是個很忙的差事,由於正
職副局長兼著,辦公室一大堆雜事,差不多推在老徐一個人身上。總是看見她在忙,成
天風風火火走過來,走過去,匆匆地打電話,剛掛上,又拿起來,老聽見她對著電話喊。
老徐今天的打扮非常時髦,高貴大方,女兒從香港為她買的套裝,是個很不錯的品
牌,穿在身上感覺就是不太一樣。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下午三點鐘,她要和女
兒的對象周同見面。都說女人當了辦公室主任,當不好賢妻良母,老徐似乎想證實這句
話不對,處處以最稱職的好妻子好母親自居。她丈夫是一名普通的中學教師,局裡無論
搞什麼活動,出門旅遊,節日聯歡,老徐都帶著他到處招搖。她最怕別人覺得丈夫不怎
麼樣,有意無意地在各種場合,變著法子顯示自己男人的魅力,她的老生常談是喋喋不
休說他當年如何如何。很多人聽說過她追求丈夫的故事,她丈夫青年時代風流瀟灑,有
一大堆女孩子追求,老徐則是最後的勝利者。
有人開玩笑說:「老徐,你現在都這麼漂亮,年輕時還了得,肯定有成群結隊的男
人打壞主意。老說你追你男人,我們才不相信呢,肯定是男的追你,天下哪有女的追男
的道理。」
老徐說:「女追男的怎麼了,我們家老王當初也是你這觀點。我越是上勁追,他越
猶豫,後來,後來我就對他說,我說你別神氣,告訴你,不娶我你後悔一輩子。」
熟悉他們家的人都說,老徐是個厲害的女人,不僅事業上有成就,家庭也圓滿,一
兒一女,兒子出國留學,女兒在外貿系統工作,誰也不缺錢。老徐的丈夫以今天的眼光
看,算不上十分出色,業務上沒什麼特殊之處,仕途也毫無建樹,唯一得意的地方,是
在家做男子漢大丈夫。老徐將他服侍得非常好,大老爺一樣地供著,自己工作再忙,天
天臨上班,一定要將牛奶雞蛋煮好,焐在悶燒鍋裡才走。
這樣的老婆打著燈籠也找不到,老徐丈夫生在福中不知福,討這麼個老婆,竟然也
搞過一次婚外戀。人心不足蛇吞象,這山望著那山高,那女的是單位的同事,年齡比他
大幾歲,人長得難看,又矮又胖,戴一副度數很深的近視眼鏡,還有狐臭。事態曾經鬧
得很嚴重,那女的纏住了老徐丈夫不放,她男人是部隊的軍官,在六七十年代,破壞軍
婚是很大的罪名,那軍官風聞消息,興師問罪,文武雙全,武是揍了老徐丈夫一頓,往
死裡打,打得鼻青臉腫,撒尿流血,又是告到雙方單位,結果還是老徐出面,花了很大
的氣力,才將這件事擺平。老徐的丈夫因此落了話柄在老婆手上,老徐遇到什麼不順心
的事情,就要嘮叨這次事件。
老徐沒想到今天會和周同說起這件不愉快的往事,到約定時間,她和他在公司見了
面,話說著說著,不知不覺便聊到這件事上。周同是老徐女兒王芳的戀愛對象,他是個
結過婚的中年人,不久前剛和妻子離婚,誰都知道是為了王芳離婚的,離婚以後,又有
些猶豫,本來說好很快和王芳結婚,現在,似乎有了賴帳的意思,想臨陣逃脫。老徐今
天來的目的,是和周同徹底攤牌,讓他趕快和女兒結婚。顯然這不會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老徐按捺不住彆扭心情,恨不得和他吵一架。她對他壓根就沒什麼好印象,一般人眼裡,
總是年紀已經不小的周同,利用手中總經理的權利,勾引涉世未深的王芳,只有老徐心
裡明白,自始至終,處於主動地位的是自己女兒王芳,她鐵了心要嫁給周同,對他窮追
不舍,不達目的,絕不罷休。老徐心裡雖然不樂意,可是她不得不按著女兒的意思做。
周同已經開始有些禿頂,非常疲倦的模樣。老徐第一次和他見面的時候,想不明白
女兒為什麼要找個叔叔做戀人。王芳是學外語的,人長得漂亮,性格外向,追求的男孩
子長長一大串。女孩子的愛情有時候真說不清楚,王芳解釋喜歡周同的原因,是喜歡成
熟一些的男人,男人要成熟,只好到年齡比她大的男人中間去找,於是她看上了自己的
總經理。老徐後悔在今天向周同提起丈夫的婚外戀,這種時候說這些陳年舊事,翻開不
愉快的記憶,真不合時宜,周同顯然多心了,覺得老徐敘述這樣的故事,無是說非自己
配不上她女兒,就像當年那個第三者配不上她丈夫一樣。
周同下海以後,遇到唯一不順心的事情,是染上性病。大學畢業後,他分配在外貿
系統工作,很快撈個一官半職,以後是搞三產,然後又從官商過渡了民營,把鐵飯碗換
成金飯碗,生意一路火紅。有一次在海口和客戶見面,客戶把他帶到那種地方,他被一
個小眼睛的姑娘給迷上了,糊裡糊塗地就成了事。平時為了生意的需要,周同經常出入
夜總會歌舞廳,雖然也有過心猿意馬,從來沒有過失足的記錄。俗話說,大眼迷人,小
眼勾魂,周同果然魂不守舍,當晚就把那姑娘帶回自己住的酒店。
結果是得了性病,只是一次,偏偏闖了禍。他妻子先發現問題,因為病菌很快到了
她身上,去醫院檢查,化驗報告出來,他想賴也賴不了。這事好不容易蒙混過關,以後
就發生了王芳和他的糾葛。周同妻子終於把這件事作為刹手鐧抖了出來,王芳聽了,很
傷心,她不敢相信自己喜歡的男人,做過這麼不要臉的事情。王芳不在乎周同是否結過
婚,也不在乎他有一個已經快上高中的女兒,她忍受不了的,是周同竟然嫖過娼。
王芳屬那種滿腦子新潮思想的女性,在和周同交往的過程中,敢愛,敢恨,勇於
表達自己的思想。她理直氣壯地成了第三者,忍辱負重,不屈不撓。周同在她窮追猛打
之下,狼狽不堪,自從和王芳發生糾葛,他只有過一次可以擺脫她的機會,那就是嫖娼
事件的被揭露。王芳徹底動搖了,她受到了重重的傷害,大病一場,將近一個月沒有到
公司來上班。
在這一個月裡,周同天天下班都去看她。他在她家的大樓底下徘徊,但是獨獨缺乏
勇氣上樓。天很快黑下來,周同孩子氣地在路燈下走來走去,時不時抬頭對樓上眺望。
一個月以後,王芳又來上班了,她瘦了一些,臉色蒼白,周同和她談工作,她愛理不理。
下班以後,周同十分內疚地開車送她回去,王芳坐在後排,在等紅燈的時候,突然流著
眼淚說:「周同,你說我們的事,是繼續下去,還是到此為止,就此了斷。」周同不吭
聲,眼睛看著前方,他不知道怎麼接茬才好。王芳說:「你要是不想和我斷,就趕快和
你老婆離婚,然後我們就結婚,你得趕快娶我,要不然,你一輩子後悔。」
周同被她一番話說得太感動,前方綠燈已經亮了,他卻回過頭來,對著她發怔,交
警板著臉走了過來,惡狠狠地要扣駕照,並讓他把小車開到一邊去準備罰款。事後,王
芳誇獎周同實在是個絕頂聰明的男人,她告訴他,在過去的一個月裡,他要是上樓向她
解釋什麼,她肯定會把他趕走,而且永遠也不會和他再來往。他犯的是一個不可饒恕的
錯誤,許多事無論怎麼作解釋都沒有用,有時候,不解釋才是最好的解釋。王芳說,她
知道他是個不值得愛的男人。她不止一次地對自己說,我已經不喜歡他了,我根本不會
嫁給他。她說她自己也沒有想到結局會是這樣。
那天晚上他們去了一家很豪華的酒店,開了房間。周同跪下來向王芳賭咒發誓,一
定要用最快的速度和老婆離婚。他很矯情地說:「不要說不娶你會後悔一輩子,我現在
就後悔了,真的。」王芳問他現在後悔什麼。周同說:「我也不知道後悔什麼,也許不
是後悔,我只是感歎」。王芳不明白,說你感歎什麼。周同說:「我感歎自己祖上真是
積了大德,怎麼會讓我遇到你的。」
王芳不以為然,用手去捏周同的嘴:「別甜言蜜語,這種話我不要聽。你不覺得人
家是非要死皮賴臉地想嫁給你就行了!」
就是在那天晚上,王芳跟周同說起自己母親當年追求父親的故事。她告訴周同,老
徐年輕的時候,也像她現在纏他一樣,死皮賴臉地非要嫁給她父親。王芳的父親剛從師
範學校畢業,分配在一家中學當老師,當時老師是一個很不吃香的職業,而老徐已經從
紡織廠調到局裡工作,許多比父親更好的男人想追她,可她就是認定死理,非這個男人
不嫁。女人太主動了,在別人眼裡就會顯得不正常,老徐過分主動,王芳的父親反而不
知所措。後來,老徐把單位裡的一個正暗戀著自己的小夥子,活生生地揪到王芳父親面
前,很嚴肅地說:
「姓王的,想想好,你不娶我,我明天就跟這傢伙結婚,你信不信。」那小夥子長
得模樣特別傻,做夢也沒想到老徐會這麼說,臉紅紅的,嘴咧在那,眼睛全直了。多少
年以後,回憶往事,王芳父親得便宜賣乖,對女兒說:「我怎麼能讓你媽這麼好的姑娘,
落到那傻子手裡,不能眼看著她硬往火坑裡跳,你媽好歹也是朵鮮花,就插在我這灘牛
糞上算了。」
雖然已經見過好幾次面,周同一直不知道自己如何稱呼才好,他的年齡恰恰處於老
徐母女之間,怎麼稱呼老徐都尷尬。老徐是第一次就女兒的婚事,和周同正式談話,許
多話多少年來一直憋在心裡,現在,是打開天窗說亮話的時候。老徐直截了當地表明瞭
態度,她告訴他,自己覺得他很不怎麼樣,就算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她也不覺得女兒
非得嫁給他不可。
老徐說:「我最氣的,是你竟然讓我們家芳子不快活,自小她就沒受過什麼委屈,
我,她父親,她周圍的人,都特別喜歡她,什麼事都哄著她,可是看上了你以後,一切
都不對了。」
周同尷尬地笑,老徐自顧自地說著,不知不覺一小時就過去。老徐反復強調沒想到
會有這樣一次見面,沒想到她來找他,不是像過去所設想的那樣,是勸阻,是棒打鴛鴦,
而是來促成他們的結婚。人們也許會覺得王芳看中周同,是看中他那塊總經理的招牌,
但是熟悉王芳的人都知道,以王芳的條件,找比周同更有出息的總經理易如反掌。事實
上,王芳已經成為周同最得力的助手,無論是和外商打交道,還是和國內的同行競爭,
周同根本離不開她。王芳是一個溫柔的陷阱,周同身陷其中,不亦樂乎。
老徐和周同的這次見面,差點闖下大禍。王芳知道此事後暴怒不已,不依不饒地和
母親大鬧,她最恨母親過問她的婚姻,仿佛從一開始,已打定主意要和老徐作對。王芳
說:「過去你不讓我嫁給周同,我非要嫁,現在,既然你千方百計地想讓我嫁,我就不
嫁,我就是氣你,看你怎麼樣。」
老徐說:「婚姻大事,當什麼兒戲?」
王芳氣鼓鼓地說:「我就當兒戲,你氣不服,也沒辦法。」
老徐給她氣得無話可說,直咂嘴,想發火,又不敢。王芳在三個月以後,終於還是
和周同結婚了。婚禮上,王芳當著眾人面,問周同前一陣為什麼要賴婚,大家目瞪口呆,
打趣說,周同真不是東西,交了這麼好的桃花遠,還不知足。周同不知道說什麼好,只
是傻笑。王芳說:「算了,你不要光傻笑,我也不怕丟人,今天這麼多人,我也學人家
中央電視臺的『實話實說』,承認是我追你周同的,我就是追了,怎麼樣。」大家都笑,
周同無地自容,鼻子上直冒汗。周同上中學的女兒突然老氣橫秋地教訓父親,說爸爸你
有什麼好的,我才不相信是王芳姐姐追你呢,你根本就不配王芳姐姐。
喜宴之後,大家去舞廳,跳舞和唱卡拉OK。王芳天生一副好嗓子,什麼歌都能唱,
大家起哄說光聽新娘子唱沒什麼意思,讓周同和王芳合唱《夫妻雙雙把家還》。周同急
得直擺手,王芳轉移鬥爭大方向,說她爸爸媽媽唱得好,就讓他們唱吧。於是大家鼓掌,
老徐夫婦上場表演,贏得一片喝采。唱完,眾人仍然不肯放過新婚夫婦,掌聲噓聲不斷,
王芳很爽快地說:「周同,你就上來出回醜,天塌不下來,我又沒準備嫁個歌唱家。」
周同硬著頭皮上場,唱第一句就卡殼,大家笑成一團,結果王芳只好臨時救場,男女聲
二重唱由她一個人包辦,她憋足了嗓子唱男高聲,別有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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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芳和周同結婚後,周同的女兒周小英仍然喊他王芳姐姐,小丫頭喊慣了,一下子
還真改不了口。老徐不明白為什麼她不跟著自己的母親,也不明白周同的前妻為什麼不
爭小孩。那小丫頭嘴很甜,見了老徐,一口一個奶奶。王芳常常帶周小英回來蹭飯,她
自己懶得做,一到星期天,不是上館子,就是把周同父女往自己家帶。老徐因此哭笑不
得,她心疼女兒,也沒辦法,等女兒女婿走了,便跟自己丈夫抱怨。她丈夫自己反正不
用做事,星期天人多熱鬧,來得正好,說你真不想他們回來,下個星期我們去女兒家。
老徐常常去女兒家幫她收拾房間,說起來是因為忙,王芳的新房總是和家裡的閨房
一樣,只要沒人幫著收拾,必定亂得不像樣子。請了一個鐘點工,說是下崗女工,幹了
不到一個月,卻偷了不少東西溜之大吉。周同的女兒最喜歡吃老徐燒的紅燒肉,王芳隔
一陣就打電話,說小丫頭饞死了,老問奶奶什麼時候再給我們家燒一鍋肉。
老徐苦笑著說:「還真得好好謝謝你,你給我找了個那麼大的孫女。」
王芳格格格笑,說:「又沒操什麼心,費什麼勁,一下子得了個那麼大的孫女,媽,
你不吃虧。」
老徐說:「我一直在擔心這後媽怎麼做,你哪是做媽,你們搞得像姐妹一樣,真荒
唐。」
王芳說:「荒什麼唐,她本來就叫我姐。」
老徐不僅要給周同的女兒做紅燒肉,還要過問她的功課。周小英的學校緊挨著老徐
機關,學校的伙食不好,她便在老徐機關的食堂裡吃飯。周同和王芳都是不顧家的人,
他們的事太多,生意場上有沒完沒了的應酬。老徐開始為周小英找家庭教師,她去開過
一次家長會,學校的教師說,像周小英這種情況,不努力一下,不要說考不進省重點中
學,連市重點也危險。小丫頭非常聰明,功課一抓,成績立刻開始上去。她是個直筒子
性格,有什麼話都肯說出來,老徐和她談心,就向老徐介紹班上男女生相好的情況。她
說的所謂情況,讓老徐大吃一驚,做夢也沒有想到,現在中學生早戀的情況竟然如此嚴
重。
老徐按捺不住好奇心,在放學的路上等周小英。周小英老氣橫秋地向老徐說學校的
情況,偷偷介紹自己看中的男孩,她告訴老徐,班上有好多女孩子都喜歡他。很可惜老
徐只是看到一個背影,那男孩騎一輛山地車,車簍裡有個籃球,周小英沖他的背影喊了
一聲,可是那傢伙連頭都沒回。迎面走過來一個高瘦瘦的中學生,周小英告訴老徐,這
人外號叫老貓,是鄰班的學生,他曾偷偷地給周小英寄過賀年片,上面寫的內容非常那
個。老徐明白她說的那個是什麼意思,以很嚴肅的口氣說:「你們才這麼一點大,腦子
裡怎麼全是這些不健康的東西。」
周小英不以為然地說:「你們腦子裡才全是不健康的東西!
老徐說:「早戀是很危險的。」
周小英說:「危險的事多著呢,說不定在馬路上走著,好端端,就被汽車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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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徐事後和王芳在電話裡談這個問題。她覺得事態很嚴重,不當心就會出大事,必
須認真對待。王芳卻覺得她大驚小怪,說:「媽,你也是的,管這些屁事幹什麼。別聽
她瞎說,小丫頭今天和他好,明天又換一個人,鬧著玩玩,用不著你老人家操那心。現
在的中學生,跟我們已經不一樣。」王芳所說的我們,自然也包括老徐。老徐立刻說:
「什麼我們,我和你可不一樣。」老徐想教訓幾句女兒,可是王芳容不得她插嘴,自顧
自說著,說完了就掛電話。老徐一肚子話沒說完,只好在睡覺前和自己的丈夫老王聊。
聊到臨了,老徐歎氣說,如今我們都老了,雖然還能再上幾年班,可是我們真的是
老了,已經跟不上形勢,想不服老也不行。老徐說,老王,你給我說老實話,當初我死
皮賴臉盯著你,硬要讓你娶我,老實說你後悔不後悔。老徐說,我知道你後悔了,你給
我一句實話,到底後悔不後悔。老徐說,我要不嫁給你,就不會有這麼個寶貝女兒,也
不會有今天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你想,女兒在國內就這樣,我們那個遠在美國的兒子,
還不知道怎麼樣呢。兒子早就把我們忘了,說不定已經找了個洋媳婦。兒女說長大就長
大,你還記得芳子剛上小學,我們兩個約好一起接她,放學了,我們故意躲起來,她站
在學校大門口,臉急得通紅,東張西望,然後你忍不住,跑出去,芳子激動得不得了,
又哭又笑地向你跑過來。你其實比我更寵小孩,老王,喂,我說了半天,你到底在不在
聽。
老徐丈夫正在看報,這一陣是世界盃預選賽,整版的體育新聞都是足球,他不明白
老徐為什麼現在說這些,支支吾吾,放下手中的報紙,敷衍說:
「你今天怎麼了?」
原載於《山花》19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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