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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沒法子.卓小梅只得將於清萍請到家裡,親自做了幾個家常菜。于清萍沒要過兒子,離婚一年多,一直一個人獨過.早餐和中飯在食堂裡吃,晚餐自己動手自己吃,覺得沒意思,有秋風可打,就打打秋風。

  菜上桌後,卓小梅問喝點什麼,於清萍說喝什麼都沒吃飯香。打開高壓鍋,裝上飯,狼吞虎嚥起來.一邊表揚卓局長的手藝不賴。卓小梅羡慕於清萍的胃口,說:「能吃也是一種福分。」於清萍說:「不能吃,有力氣做幼兒教師嗎?」卓小梅感歎道:「這倒也是,做幼師雖然也沾著教育兩個字,其實是件力氣活,做起來真不容易。可還有人要端掉我們手中的飯碗,你說氣人不氣人?」

  于清萍知道卓小梅這是要往主題上奔.忙打斷她,說:「卓局長你燒得這麼一手好菜,天天只給自己燒.也太浪費資源了。我是一個人,你現在也常常一個人待在家裡,我倆乾脆強強聯合。做一家算了。」卓小梅說:「想得美!你是什麼大官貴員.要我副局級的領導給你做保姆?」於清萍說:「我雖然不是大官貴員,可我可以給你開工錢呀。」卓小梅說:「誰要你的臭錢!」

  說得兩人都會心而笑。這是卓小梅這代人讀小學時語文課本裡一位英雄人物說的話,時過境遷。英雄不少擲地有聲的豪言壯語都扔到爪哇國裡去了,唯獨這句話總是忘不掉,偶爾會拿出來調侃一番。如今錢好像已成為人們唯一的樂趣和追求,恐怕再難得有人覺得錢是臭的,說臭錢自然顯得意味深長。

  吃完飯,於清萍一抹嘴巴,要出門。卓小梅說:「你倒好,白吃白喝,碗一扔就想開溜。你是不是吃多了這種免費晚餐?」

  於清萍於是一屁股摔到沙發上,歎氣道:「原來卓局長設的鴻門宴。」卓小梅說:「少廢話,給我說說你的想法吧。」於清萍故意問:「什麼想法?」卓小梅說:「你別給我裝聾作啞好不好?」

  於清萍這才莞爾而笑,說:「其實魏副書記有什麼愛好,我們並沒必要去調查瞭解。」

  卓小梅不吱聲,只拿冷眼望著她。於清萍說:「不認識我是於清萍怎麼的?」卓小梅說:「我當然認得你,你是於清萍,咱們機關幼兒園的大美人。」

  「別給我戴高帽,這種高帽又值不得幾個錢。」於清萍笑眯眯道,「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這是聖人之言,說得太文雅了,還是咱們這些粗人說得形象直白,通俗易懂:人有兩個巴,上有嘴巴,下有,嘴巴要吃,也要吃,不能餓著。比如今天晚上我到你這裡來,就是為了解決嘴巴問題。可我們兩個是同類項,另一個巴的問題沒法解決,還得想法子,另謀他路。」

  於清萍也太說得出口了,卓小梅都覺得臉上發起燒來,說:「你還是女人嗎?這麼粗鄙不堪。」於清萍又笑,說:「女人怎麼了?女人也是人嘛。你想想這官場中人,如今嘴巴上的功夫越來越厲害,敢吃會吃能吃。權威報紙做過保守統計,全國每年公款吃喝高達三萬多個億,假設一座二十五層的高樓造價是六千萬,三萬個億能造五萬座這樣的高樓。五萬座二十五層的高樓如果搬到一處,那場面肯定壯觀吧?可一年下來就被大官小員啃了個渣滓不留,你說官場中人嘴上功夫如何?」

  卓小梅越發不滿了,說:「今晚我飯菜侍候,可不是請你來做算術題的。」於清萍說:「這道算術題的意思是,官員們既然上面嘴巴功夫這麼厲害,下面的功夫自然也了得。因為上面嘴巴吃得猛,體內儲存了過多的能量,總得有突破口將能量發洩出去。只是怎麼發洩出去的,這個問題媒體暫時還沒做過統計。可能是不好統計,真的統計出來,其數據肯定也是非常驚人的。國人於是早有結論,對付官場中人,有兩個手段永遠見效.一是贈以美食,美住他的嘴巴;一是贈以美色,美住他的。雙美齊下,美得他不知今夕何夕,你就可牽著他鼻子到處走了。」

  豈止官場,世間之人既然都有兩巴,自然也就渴望得到這兩美。於清萍實際上是把人們嘴上不說,卻隱藏在心裡的拂之不去的那份欲望都給道穿了。這實在有些殘酷,人們費盡心機,極力要維護的那點虛偽。如此不堪一擊。

  這個道理卓小梅自然也懂,是無需於清萍說得如此直露的。她冥冥中也產生過這種念頭,只是一時下不了決心,才找了於清萍,向她討主意。于清萍看出卓小梅的心思,又說道:「具體到魏副書記那裡,他天天錦衣玉食,也用不著你再湊熱鬧,予以美食。剩下的就是美色了。這事不像請吃請喝,操作起來有些技術難度,不太容易把握。這就要看卓局長的了.相信卓局長有的是辦法。」

  卓小梅意識到這恐怕是唯一能見效的辦法了。只是她還有顧慮,說:「魏德正這種位高權重的領導,要風有風,要雨有雨,難道還缺女人不成?」

  於清萍說:「他這樣的領導還缺女人,實在是說不過去的。給他送女人,或者正在尋找機會等著給他送女人的,一定不在少數。然而女人不是一般物品,是有血有肉的生命。生命是美好的,好就好在既有外在的表面的美,還有內在的深刻的美。外表的美只是美色,算不上真正意義上的美麗,真正的美麗是由淺層的美色和深層的內秀共同打造出來的。偏偏男人獵取美色總覺不夠,一心渴望能遭遇真正的美麗,擁有美色和美麗的有機統一體。這就是為什麼三妻四妾的才子,忍把浮名去換淺斟低唱,佳麗三千的皇帝老兒,要打了地洞跑去宮外幽會。畢竟世上美色易得,美麗難求。回到咱們魏副書記這裡,他有地位.有文化.品位不低,心性高傲.僅用美色就想打動他,最好別這麼幼稚。也就是說魏德正絕對不缺女人,也不缺美貌女人,至於他缺不缺真正意義上的美麗女人,那就有些難說了。」

  卓小梅頭都大了,說:「你要我去哪裡找你所說的這種美麗女人?」於清萍說:「找這種女人確實有些難度,要不然還輪得到你替咱們魏副書記操這個心嗎?」

  秦博文忽然回來了。

  他滿臉倦容,像吸多了鴉片似的。只不過那四十多萬如果沒要到手上,估計他是沒工夫也沒票子吸食鴉片的。

  卓小梅這才記起,秦博文這一趟出行,一晃去了一個多月。問他事情辦得怎麼樣了,秦博文苦不堪言,一個大男人,眼淚都差點下來了。原來法院執行庭安排替他搞執行的張法官和李法官,特別善於利用手中法律資源,狠狠宰了秦博文一刀。這有什麼法子呢?原告也好,被告也罷,都是自己跑到法官砧板上的魚,不宰白不宰,宰了也白宰。

  出發前,張李二法官一人帶了一個年輕女人。說是省政法學院下來搞實習的,秦博文卻怎麼也看不出兩個女人還是學生。還說她們的差旅費學校和法院共同承擔,不用秦博文負責。肖長松的廠子本來開在沿海,兩位法官卻提出上江西和江浙一帶去取證。秦博文不傻,明白他們的意圖,是趁這個機會帶情人旅遊。只得咬咬牙,陪他們上了江西,吃喝玩樂全包下來。誰怪你的案子捏在他們手上呢?不把兩位法官還有他們的情人哄高興了,想將那四十多萬元追回來,你做夢吧。

  在南昌逗留了一天,秦博文不用他們開口,主動說離廬山已經不遠,好不容易來一趟南昌,順便上趟廬山吧。廬山可玩的地方多,斜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在上面游了整整四天才下山,坐上輪船,乘風破浪直奔南京。南京不但有中山陵莫愁湖,還有槳聲燈影裡的秦淮河,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南京到無錫,一杯茶的工夫。無錫在太湖邊上,去無錫誰都是沖著太湖去的。太湖美喲,太湖美,美就美在太湖水。乘船繞太湖,走蘇州,是條不錯的風光帶,浩蕩水連天,碧波萬頃浪,湖岸好風光。蘇州園林的代表作是四大園林:宋代滄浪亭,元代獅子林,明代拙政園,清代留園,其景色簡潔古樸,不以工巧取勝,而以自然為美,是人與自然的和諧統一。遊了四園,還得到寒山寺去看看楓橋,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狗日的張繼,當年科考落榜,卻成就了這首千古絕唱,哪像張李二法官,考了三年大學沒上線,雖然悲憤沖天,學汪國真一口氣寫了好幾十首抒情詩,卻沒有一句像詩,倒像單位秘書寫給老領導的悼詞。只得丟棄詩人夢,通過父母關係應聘到政法系統做了法官,至今想來還有些不服氣。告別蘇州,人家盡枕河的周莊是不能放過的,這是近年開發的水上佳處,洋人都老遠跑了來,咱們中國人民有志氣有能力,不能讓美景都養了外國鬼子的貓眼。接著是上海外灘,南京路,豫園,以及新建成的浦東。到了上海,不去杭州西湖瞧瞧,簡直是沒文化,比農民還農民。先游西湖十景,再品西湖龍井.人生至境莫過如此矣。其實看十景也好,喝龍井也好,都是沾的西湖的光,西湖是有靈魂的,是女人湖,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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