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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袁老師的手指到卓小梅的鼻子上,說:「看來你是想耍賴嘍!」

  這一下卓小梅真的生氣了,拿掉袁老師的手指,低聲吼道:「袁老師你不要信口雌黃,我賴你什麼了?你不是老糊塗了吧?」

  可能是年齡大的人最聽不得人家說自己老糊塗,袁老師臉上一下子紫了,再次抬起來的手指還沒戳到卓小梅面前,就嘴吐白沫,眼皮上翻,頭一仰,往後倒去,嚇得在場的人瞪大雙眼,不知如何是好。

  恰好蘇雪儀和曾副園長兩人聽到園長辦起了高腔,過來看是發生了什麼事。正碰上袁老師指責卓小梅,還沒來得及上前勸阻,她就氣成這個樣子。兩個人扒開眾人,上前將袁老師托住,小心地扶到椅子上。

  幼兒園裡的人都知道袁老師有輕微的癲癇病,平時看上去沒事,一旦發起作來挺嚇人的。今天卓小梅也是被這夥人逼急了,忘了袁老師這病,說話過頭了一點。她很是後悔,生怕出什麼意外,那就麻煩了。趕忙跑出辦公室,去二樓叫園醫。其他要債人一個個跟出來,貼著卓小梅屁股,追到醫務室門口。她們以為卓小梅要趁機逃跑,生怕自己手上的借據沒了債主。

  好在園醫在醫務室,卓小梅才說出「袁老師」三個字,她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一邊取針拿藥,一邊說:「卓園長你別急,這病還要不了袁老師的老命。她一直在我這裡用藥打針,我知道底細。這種病發作帶有週期性,這兩天估計又到了發作期,我已經給她準備好了藥品在這裡的,正等著她來打針拿藥,不想她竟把園長辦當成醫務室了。」

  園醫的幽默讓卓小梅稍稍心安了些。

  拿了針筒和藥品,兩人立即走出醫務室,從堵在門口的要債人中間擠過去,往樓上直奔。債主們又緊隨其後,一窩蜂追回到園長辦。卓小梅嘴上沒說什麼,心裡卻感慨不已,如今的人看重的只是幾個錢,同盟者成了這副模樣都視而不見。

  蘇雪儀和曾副園長兩人一齊動手,一個將袁老師扶正,一個托起她的嘴巴,把藥片塞將進去。園醫手中的針筒也上好藥液,幾個人七手八腳配合著,協助她將針頭插進袁老師鬆鬆垮垮的屁股。

  沒幾分鐘,袁老師就醒了過來。

  要債的人還站著不肯走。蘇雪儀說:「你們也看見了,剛才差點出了人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可你們的錢是秦博文借的,卓園長並不知情,現在你們逼著她還錢,她哪來的錢?你們就是把她身上的肉割下來,拿到街上去,也賣不了幾個錢呀。不要蠻來嘛,當務之急是找到秦博文,再想辦法要錢。」

  債主們的嘴巴風吹樹葉一樣翻動起來:「我們怎麼找得到秦博文?找得到,還跑卓園長這裡來幹什麼?」蘇雪儀說:「你們跑到卓園長這裡來,也沒什麼錯,可你們沒理由逼她要錢,只能托她幫忙找找秦博文,讓秦博文想辦法退錢給你們。」

  一夥人於是又嚷嚷開了,紛紛要求卓小梅想辦法找秦博文。

  這時電話鈴猛地響起來。要錢的人一個個臉上露出驚喜,以為是秦博文打電話來找卓小梅,放亮的目光追光燈似的打在她身上,不出聲地催促她快接電話。

  世上哪有欠錢的人主動打電話自我暴露的?他們也是求債心切,異想天開。

  電話是吳秘書打來的,魏德正要卓小梅到他那裡去一下。問有什麼事,吳秘書說魏書記沒有明示,只說在辦公室等她。因為腦子很亂,卓小梅一時也沒想清魏德正幹嗎找自己,只得答應吳秘書一聲,放下電話。

  一夥人呼地圍上來,急切切問卓小梅,是不是秦博文的電話。卓小梅說:「你們想想也明白,秦博文會打電話給我嗎?是市委領導打來的,有事要我去一下。」

  幾個人仰起來的頭一下子又蔫了。

  蘇雪儀和曾副園長就趕他們,說:「你們讓開吧,市委領導等著卓園長,有重要事情需要交代。」一夥人便說:「那我們跟卓園長一起去找市領導,我們的養命錢被人騙走,市委領導也應該過問過問嘛。」蘇雪儀說:「你們也太天真了,秦博文借你們的錢,又不是政府行為,你們找市領導找得上嗎?」

  鄒師傅跟汽車製造廠的工人一樣,對市里將廠子改制賣給私人老闆一直耿耿于懷,一聽蘇雪儀這話,火氣就直竄腦門,叫道:「怎麼不是政府行為!市政府不賣掉汽車製造廠,我們就不會下崗,秦博文也不會跟人合夥辦修理廠,以高息為誘餌借走我們的錢。最可氣的是政府竟容許禹老闆將廠子轉賣給舒老闆,秦博文他們的修理廠開辦沒幾天就被舒老闆收購走,我們的錢才打了水漂。卓園長如果不肯替我們追回秦博文的借款,看來大家還真的只有跑市委市政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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