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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肖會計住在一個叫做萬紫園的小區內。兩人鑽進的士,轉了十幾分鐘就到了萬紫園。找到肖會計住的那棟樓房,正要下車,忽見樓前的樹蔭下剛好停了一部奔馳,卓小梅有些眼熟,覺得在哪裡見過,忙按住曾副園長。

  車門開了,下來一個人,竟然是那位肖會計。這天她打扮得格外扎眼,皮衣皮褲,都是黑色的,腳上卻穿著高統高跟白靴。這是時下街上最時髦的款式,不過主要在十幾歲和二十出頭的青春少女之間流行,卻被這個快三十的女人也趕上了。

  女人下地後先立穩身子,然後挺挺胸脯,扭腰擺胯,朝左邊的樓道口邁過去。

  女人的身影隱入樓道後,裡面的路燈一路往三樓亮上去,不一會兒又相繼熄掉。車上這時又下來一個人。這回是位男士,原來是余科長。

  曾副園長自然也是認識余科長的,說:「真是碰巧,余科長也來了。」卓小梅笑了笑,說:「如果沒看到肖會計從車上下來,我還以為是你把余科長約出來的呢。」曾副園長也笑道:「我能約得出余科長,咱們還上這裡來幹什麼?早把他搞掂了。大概是他也住在這裡,路上碰著肖會計,順便將她給捎了回來。」卓小梅說:「我看不會吧?財政局剛修了新宿舍樓,都是複式結構,又氣派又豪華,這萬紫區卻是十年前修建的,你看那些樓房都老化了,有的牆壁還開了裂,余科長怎麼會舍新選舊呢?」曾副園長說:「我想也是的,現在的強勢群體,無論是財稅金融,還是國土城建,抑或是公檢法司教育醫療之類,哪家單位不把宿舍樓修得皇宮一樣,他們怎會住到萬紫園這種已經非常落伍的街區裡來?」

  這邊兩人說著話,那邊余科長回過身,捏住腰間的小型遙控器,對著奔馳撳了一下。隨著啾的一聲尖啼,奔馳的尾燈一下熄了。卓小梅忽然想起來,兩天前她和董春燕到財政局大門口堵余科長的時候,他就是坐這部奔馳回到財政局的,只不過當時是那個瘦高個開的車,今天開車的則成了余科長本人。而且可以肯定,車上不再有其他人,不然下車後他也不會下鎖了。

  車已鎖好,余科長扯扯風衣領口,搖著腦袋四面瞧瞧,這才轉過身,朝左邊的樓道口從容邁去。卓小梅拍拍曾副園長的肩膀,說:「看來余科長要到肖會計的家裡去,我們來得實在不是時候。原來他們還真有一腿。」曾副園長說:「豈只一腿?恐怕兩腿都是的,要不當初為肖會計的孩子的建園費,余科長怎麼會那麼下力?」卓小梅說:「兩腿都歸了余科長,那她自己的男人呢?不是一腿都沒有了?」曾副園長說:「估計她男人不怎麼中用。不過這對我們來說也許是件好事,只要把肖會計拿下,余科長那裡就好辦了。」卓小梅說:「這倒也是。只是我們現在怎麼辦呢?」曾副園長開玩笑道:「勇敢些,跟進去呀。」卓小梅也笑笑,說:「這個主意不錯嘛,這麼跟進去,壞了人家的好事,看他們怎麼收拾你。」

  玩笑好開,卻解決不了問題,曾副園長收住臉上的壞笑,說:「總不能半途而廢,就這樣回去吧?」卓小梅想想,說:「還是下車吧,看看再說。」

  兩人這才下了的士,在小區裡轉悠起來,權當散步。轉一圈回來,那部奔馳還一動不動地停在樓前。看來余科長一時三刻還不會離去。曾副園長忽然眼睛一眨,詭譎地說:「卓園長,我倒有一個好主意,保證讓余科長變得聽話起來,乖乖把那兩萬元撥到我們的戶頭上。」卓小梅說:「那好啊,快把你的錦囊妙計拿出來呀。」

  曾副園長掏出一個電話本子,說:「這裡有肖會計家裡的電話號碼,我們這就打電話過去,要余科長接電話,告訴他,我們掌握了他的秘密,並且有貨真價實的攝像資料,如果他還不答應給幼兒園撥款,我們立即給派出所打電話。」卓小梅說:「那你打電話啊。」曾副園長說:「我的手機沒電啦,借你的用用。」卓小梅說:「也是怪了,我的手機正好也沒電了。你去打公用電話吧,回去給你簽字報銷。」

  說著兩人笑起來。卓小梅說:「為了人民的幼教事業,你能獻出這樣的大智大勇,我一定整材料報到政府去,給你記個一等功。」曾副園長說:「我才不這麼傻呢。為單位的兩萬元錢,做這種缺德事,余科長不喊人割我腳筋,我還怕生個孩子沒屁眼呢。」卓小梅說:「你兒子都讀初中了,還想生?」

  嘀咕了一陣,腿腳有些酸起來,兩人就想找個地方坐坐。忽見斜對面有一個小茶館,便與曾副園長走進去,選一個與奔馳正好相望的靠窗位置坐下。曾副園長拿過桌上的單子瞧了瞧,問卓小梅:「女士們喜歡人參烏龍,卓園長有什麼愛好?」

  卓小梅不精茶道,平時忙於園裡事務,也難得上茶館坐一回。唯有一次被朋友拖進茶館,喝過一杯人參烏龍,覺得甜不是甜,苦不是苦,很不對自己的味,以後再不肯喝它。當然蘿蔔白菜,各有所愛,卓小梅說:「你喜歡人參烏龍,你喝吧,我還是來一杯鐵觀音。」曾副園長說:「卓園長很會喝嘛,那我也跟領導保持高度一致,一起喝鐵觀音。」

  茶過數道,窗外的奔馳還沒有半點動靜。曾副園長有些按捺不住了,小聲說道:「莫非余科長今晚不走了?」卓小梅不是研究易經八卦的,哪裡知道余科長今晚走還是不走?卻笑道:「常言道,人家的老婆過不得夜,也許等會兒余科長還是會出來的。」曾副園長說:「你那是老黃曆了,現在都改了過來,跟人家老婆過夜,跟自己老婆過招。」卓小梅說:「真看不出來呀,看上去那麼傳統的曾園長,幾時變得如此開放了?你家先生是不是常常在家裡跟你過完招,再去外面跟人家老婆過夜?」

  一晃就是十點,算來余科長已在裡面待了整整三個小時,即使情節再複雜的美國大片也該煞尾了,一男一女的對手戲竟然這麼不容易收場。卓小梅兩個以為今晚已沒指望,付了錢,準備走人。恰好對面三樓樓道的燈亮了。兩位心裡一喜,抬高的屁股又落回到椅子上,鼓大眼睛瞪著窗外。很快有人出了樓道,果然是余科長。

  奔馳開走後,兩人這才走出茶館,趕緊鑽進對面左邊樓道,爬上三樓,敲開肖會計的家門。主人還沒退盡潮紅的臉上顯出驚訝,看來對這兩位不速之客的到來沒有任何思想準備。卓小梅以為為那五百元錢,人家仍懷恨在心,不想她還算給面子,笑著將兩人迎進屋子,然後攏攏鬢角的亂髮,端上水果和茶水,客氣地陪她們說起話來。

  兩人沒有直奔主題,而是找些閒話來過渡。先是曾副園長扭著頭瞧瞧屋子四周,說:「肖會計多麼能幹,屋裡收拾得整整潔潔。」卓小梅也說:「是呀,搞財會的人智商高嘛,處事都非常細心,有條不紊。」耳朵長在女人腦袋上,原本就是用來聽漂亮話的,肖會計有幾分得意,撮著兩片性感的嘴唇,說:「單位的事多,也沒時間管家,湊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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