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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周正泉點點頭,吩咐彭明亮幾句,掉過頭去問財政所所長彭漢雲。彭漢雲說:「最近把去年農民欠的稅款收了部分回來,欠發幹部、職工的工資基本可以應付了,這樣一來,收回職工部分欠款的計劃也有望得到實現。」

  這時瞿宏德也到了,周正泉問到舒建軍緩稅的事。瞿宏德說:「我們瞭解了一下,舒建軍確實是在擴建新窯,手頭資金緊缺。」周正泉說:「按政策能緩就緩一緩吧。另外,舒建軍要擴建新窯,必然需要大量木材,你和我一起去趟窯山,要舒建軍就地收購龍溪的木材。」

  周正泉和瞿宏德坐著鄉里的破吉普,搖搖晃晃上了舒建軍的窯山。

  路是簡易公路,不寬,沿途都是進進出出的運煤的拖拉機,吉普車轉一個彎又要停下來給拖拉機讓路。周正泉說:「看來這舒建軍的事搞得蠻大的。」瞿宏德說:「你別看舒建軍是個私營老闆,他一年的產值就有五六千萬呢。」

  這時前面又突突突開過來一輛手扶拖拉機,周正泉見是顧定山曾說過的大頭,就邊打招呼邊從吉普上走下來。大頭一見是周正泉,也下了拖拉機,高興地對周正泉說:「周書記您也到山上去?」周正泉說:「上山看看。」大頭說:「周書記您太夠朋友了,把那麼好的酒鬼酒給我,以前我別說沒喝過這樣的好酒,連聞都未聞過。」周正泉說:「一點小意思,何須掛齒。」

  說著,周正泉還把身上一包精品白沙給了大頭。大頭接過煙後捨不得拆包,放鼻子底下聞了又聞,不好意思地說:「周書記您對我這麼好,我也不知道怎樣報答您才是。」周正泉說:「什麼報答不報答的,都是兄弟嘛。」大頭拍著胸脯說:「周書記您肯把我大頭當兄弟,是我的福分,今後您有什麼事,儘管吩咐就是,我大頭拋頭顱灑熱血,在所不辭。」

  周正泉不再說什麼,在大頭胸口上搗一拳,然後上了吉普。

  爬過兩個山頭,便進了窯區。舒建軍一見從車上下來的是周正泉和瞿宏德,就丟開其他一切事務,叫上肖嫣然來陪他們。周正泉要先看看窯區,幾個人就一邊在那細煤渣鋪就的煤道上行走著,一邊隨意聊起來。周正泉說:「舒老闆你吩咐的事,我周某人可不敢有絲毫怠慢,你可以問瞿所長。」舒建軍點著頭說:「我知道,我知道,要不是鄉里支持,我早就停產了。」

  煤窯都在地底下,煤區並不大,不一會兒就回到了原來的地方。周正泉就提議道:「聽說舒老闆的辦公室很有氣派,是不是讓我們也長長見識?」舒建軍說:「哪裡哪裡,不過有椅子桌子而已,老同學到時可不要見笑喲。」

  轉到窯區後面一棟不大的兩層樓的辦公樓前,抬頭一瞧,只見門邊掛著黃龍煤業開發有限公司的燙金大牌子。從辦公樓的外表看,也就是一般的水泥房子,可走進二樓舒建軍的辦公室,周正泉就不由得在心裡暗暗感歎起來。這裡不但有高級老闆桌、紅木大沙發、進口的大彩電、大冰箱、大空調,還有兩大壁櫃的古玩珍寶,把個周正泉看得眼花繚亂,不免自歎不如,自己一個九品鄉黨委書記,天天只顧上躥下跳,一個辦公室別說裝修什麼的,連兩把像樣的椅子都沒有。這也就別提了,還要擔驚受怕的,生怕哪裡出了婁子,吃不了兜著走。與姓舒的一比,這鄉黨委書記簡直就不是人幹的。

  周正泉說:「舒老闆,我只要有福氣在你這豪華氣派的辦公室裡待上半天,這輩子也就滿足了。」舒建軍說:「老同學您就別取笑我了,我一個掏煤的,無職無權,哪像您當大書記的,管著一方水土,呼風喚雨,任您叱吒,要多威風有多威風。」周正泉說:「哪有你說的這麼神?我這個書記是曹操碗裡的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不過周正泉轉而又想,舒建軍說的也有道理,在龍溪地盤上,他周正泉也算是至高無上了。這麼一想,心裡這才好受了些。

  接下去免不了又是進館子喝酒那一套。周正泉因為那天陪羅主任喝酒,胃病還沒恢復,只象徵性地喝了幾口。他雖然只位列九品,但在龍溪地界,他的官封了頂了,所以舒建軍和肖嫣然是不好勉強的,他倆要敬周正泉的酒,全由瞿宏德代勞。推杯換盞的當兒,周正泉趁機把這次上山的主要目的跟舒建軍說了說。舒建軍說:「您老同學開了口,自然沒得說的。我在龍溪的地盤上開窯,需要木材什麼的,自然就地取材,收購龍溪的。」

  走出酒館,太陽已經偏西,周正泉和瞿宏德準備上車,舒建軍不肯放他們走,一定要請他們到新開張的歌廳去唱幾曲。兩人拗不過,只得客隨主便。進了歌廳後,舒建軍另外還請了兩位小姐,也不知是窯工還是外地來的坐台妹。開始是唱歌,周正泉唱道:「我們是工農子弟兵,來到深山,要消滅反動派……」唱完,大家拍手。肖嫣然笑道:「周書記要到我們深山裡來消滅反動派,我們沒意見,我只提醒您要小心,我們這裡的反動派都是女的,看您消滅得了多少。」大家就笑,笑得很曖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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