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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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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見了楊前進,楊登科又下不了決心了。他瞧瞧楊前進那張稚氣未消的臉,覺得他雖然長得牛高馬大,卻還是嫩了一點。嘴巴沒毛,做事不牢,一盤帶子雖然小,可裡面卻藏著一個天大的秘密,如果楊前進心不在焉,將它洩漏了出去,或是弄丟了,豈不要壞了大事? 最後楊登科扔下楊前進,來到了街上。他漫無目的地朝前走去。想爛腦袋,楊登科也想不出一個處置兜裡的帶子的妥帖辦法。像是放電影一樣,楊登科幾乎把全城自己認識的朋友都擱到腦袋裡放映了一次,竟然沒有一個可以放心託付這盤帶子的最佳人選。楊登科有些灰心,甚至起了扔掉帶子的念頭。他懷疑自己這麼做到底有沒有必要。自己既然都鐵了心做董志良的替罪羊,又何必在後面搞這麼個小動作呢? 就在楊登科這麼垂頭喪氣的時候,猛然間瞥見了前方不遠處的一塊招牌,那上面有幾個熟悉的字眼:紅杏樓。也是怪,楊登科一下子記起在那樓裡有過一面之交的那個叫做丁雨亭的女孩來,她還給自己留過手機號子的呢,只是楊登科後來天天跟著董志良東奔西跑,雖然偶爾也想起過她,卻再沒機會到紅杏樓來,也沒跟她聯繫過,連手機號子都不知扔到了什麼地方。這麼長時間了,也不知那個丁雨亭還在不在裡面。想起到檢察院把錢一交,自己就沒有任何自由了,就是按董志良預計的,至少也得有四五年挨不上女人,這可是非常殘酷的。 也許這是最後的機會,如果自己運氣還好的話,說不定真能碰上那個他還沒忘掉的女孩。楊登科也就起了心,將帶子的事擱到腦後,幾步邁上紅杏樓的臺階,抱著試試看的心情掀開了落地門簾。 想不到剛進門,就碰上了自己要找的人。 當時吧台旁有三四個女孩正在嘻嘻哈哈說話,楊登科也不在意,只顧低頭往裡走。因為曾經來過,知道那種服務項目在裡面。可沒走上幾步,吧台旁的幾個小姐都圍了過來,攔住了楊登科,一齊說道:「先生,你需要什麼服務?看中誰了?」 楊登科頭一抬,立即就樂了,那個人不正在這裡麼?他指著其中一個女孩,說:「你還認得我麼?」女孩眼睛也大了,說:「是你呀!」 這女孩就是丁雨亭。照理說,這個地方的女孩接觸的男人那麼多,楊登科還是一年多前來過一次,是不可能認出他來的。只是其他男人到這裡來,說的話一個調子,做的事一個樣子,都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願打的打了,願挨的挨了,然後分手,再無瓜葛。惟獨這個楊登科與眾不同,出了錢卻沒取貨,丁雨亭才那麼難以釋懷。想想也是的,那次楊登科留下的其實並不是簡單意義上的百元鈔票,而是留下了一份這種場合根本不可能有的尊嚴。能在這樣的場合獲得這樣的尊嚴,於一個從事此種職業的女孩來說,簡直神話般難以讓人置信,而楊登科偏偏製造了一個這樣的神話,丁雨亭能忘得掉麼? 這天丁雨亭又把楊登科帶進了上次的那個包廂。 丁雨亭開始還有些拘謹,和楊登科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她不想像上次那樣逼著楊登科做他不願意做的事。事實是這次楊登科就是想來做那樣的事的。那次是來陪領導的,他不能因小失大,給領導留下不好印象,如今都到了這個地步,還有什麼可顧慮的呢? 好在丁雨亭是個靈性的女孩,又經歷了那麼多的男人,對男人的一顰一顧還不一眼就能識破?楊登科只跟她說了幾句話,在她那半露的胸前多瞧了兩眼,她就心領神會,試探著偎進他的懷抱,動用她的一切能耐來調動楊登科。只不過她沒有將楊登科看成一般的嫖客,她是發自內心地要報答這個讓她無法釋懷的男人。作為一個風塵中的女子,這恐怕也是她惟一的報答方式了。 也許是已把什麼都置於腦後,也許是面對特殊的女人和處於非同以往的境遇,楊登科這天表現得空前勇武,發揮得酣暢淋漓。丁雨亭更是竭盡全力,拿出十二倍的熱情和所有本事迎合著楊登科,讓他體會到了從未有過的做男人的自信和豪邁。 楊登科將自己揮灑完畢之後,又擁著丁雨亭溫存了一陣,才萬般難舍地慢慢穿好衣服,起身準備離去。除了那十五萬元,褲兜裡還有一千元現鈔,楊登科也不想帶到裡面去孝敬那些牢頭獄霸,於是拿出來,要交給丁雨亭。 丁雨亭本來是想做一回純純正正的女人,一分錢也不打算收楊登科的,現在見他竟掏出一把鈔票來,哪裡肯接?正色道:「你這可是看輕我了。」楊登科說:「對不起!其實我並沒有這個意思。」丁雨亭說:「我在這裡服務過不少的男人,每次我都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錢。可今天你一進這個門我就想好了,我要做一回女人,做一回真正的女人,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我沒法忘懷的人,為了我的尊嚴。」 想不到丁雨亭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楊登科對她肅然起敬了。別看她從事的是這樣的職業,其實她的內心卻是孤傲和高貴的,在如今這個錢就是一切的社會裡,這實在是太難得了,難得得有些不太真實。楊登科莫名地感到一絲欣慰,覺得沒白認識這個女孩。他說:「雨亭你誤會我了,我根本不是這個意思,我手中的錢與我倆剛才的事情完全是兩碼事。」 然後楊登科簡略地說了說自己的處境。有意思的是,說著這些的時候,楊登科的口氣顯得十分輕鬆,仿佛說的旁人的趣事,跟自己一點關係也沒有似的。 丁雨亭靜靜聽完楊登科的敘述後,終於懂了他的心事。她不再拒絕他,接過那一千元鈔票,小心放到牆上的坤包裡,然後回過頭來,捧住楊登科的臉,給了他一個長吻,一個飽含了真意和深情的吻。還說了一句這樣的話:「我已經下了決心,今天就離開這裡,我不能再讓任何人動我的身子。以後每年的今天,我都會到紅杏樓來等你,直到把你等回來。」 這句話的分量太重了點,楊登科愣住了,一時沒法承受似的。 丁雨亭這句挺有分量的話還讓楊登科做出了一個重大決定。他毫不猶豫地把身上的帶子拿出來,一把塞進了丁雨亭的手心,然後將帶子裡的秘密毫不保留地告訴給了這個女人,托她收藏好這盤帶子和這個天大的秘密。 丁雨亭頓時感激涕零了。 她感激這個男人把如此重大的使命交給了她。這是一種多麼難得的知遇之恩啊,尤其是在這種充滿著銅臭和腥臭的特殊場合。這讓丁雨亭一下子找回了早已丟失的做人的尊嚴和價值。更為重要的是她覺得自己成了一艘身負重任的航船,因為有了使命和人生的目標,不再像過去那樣輕飄飄地在人生的海洋上毫無意義地隨處晃蕩了。 士為知己者死,這個時候別說楊登科讓丁雨亭給他保留這盤帶子,就是讓她為他去赴湯蹈火,她肯定也會在所不辭的。 這盤帶子終於有了一個落腳點,楊登科懸著的心便踏實了。因此走出紅杏樓時,楊登科就像換了個人似的,垂著的頭悄悄揚了起來。 剛好不遠處高樓上的大鐘非常響亮地響起報時聲,楊登科留意了一下,此時是10月10日午後5時正。 楊登科就記住了這麼個特殊的時日。 不過上路後,多慮的楊登科又起了疑心,擔心把那麼重要的東西託付給丁雨亭,是不是一個錯誤。說不定是自作多情,過於輕信這個丁雨亭了,也許她純粹是逗自己開心的,就像逗其他任何一個到她那裡去快活的男人一樣。這可是她的職業使然,恐怕誰都不是癡子,會一廂情願把這種女人的話當真的。可不是麼,人生本是一場戲,大家只不過逢場作戲而已,自己又何必在乎一個煙花女子隨口說出的戲言? 但楊登科否定了自己的猜忌,他是憑直覺做出的決定,而直覺往往是最準確的。 不覺就到了檢察院門口,這時楊登科已非常堅決地將那盤帶子逐出了自己的思維。他想,一切董志良都替他考慮到了,在裡面呆四五年算得了什麼?楊登科變得心靜如水,腦袋裡沒有任何異想雜念,從從容容地走進了檢察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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