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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崔主任的眼睛還是半開半閉著,聽幾位你一句我一句說得熱鬧,也不甘寂寞,說:「事成之後不用宰宰宰姓佘佘佘的,宰祁祁祁局長得得得了。」蔡科長說:「柳碧如又不是祁局長的妻妹,誰好意思宰祁局長他老人家?」

  崔主任看來是真的醉了,口無遮攔道:「柳碧如不不不不是祁祁祁局長的妻妻妻妹,但卻是祁祁祁局長的那那那個。」

  這意思已是再明白不過了,蔡科長和賈科長卻還要裝傻,說:「那個是什麼?」崔主任哈哈大笑了,手在空手劃了道弧,結結巴巴道:「那那那個是什麼都都都不知道?你們還還還說是在單單單位上混混混混的?」

  蔡賈二人便怪笑了兩聲。

  閒話少說。就說賈科長回到農校就把考察材料交給了馬校長。兩天后,馬校長便象徵性地開了個校務會,做了調入柳碧如的決定。市農業局是農校的主管單位,農校進人必須經局黨組同意,在有關材料上簽字蓋章,方可到人事局辦理正式的人事關係和工資手續。因此農校該簽的字都簽好,該蓋的章都蓋好之後,賈科長便拿著材料到了農業局,找到蔡科長,由他接著去走下步程序。蔡科長又拿著材料去找董志良,董志良在材料上瞟了兩眼,說:「先在我這裡放放吧,開黨組會的時候得通過一下。」

  然而董志良並不急著開黨組會,卻吩咐楊登科寫個轉幹申請報告送到蔡科長那裡去。楊登科樂不可支,一口氣寫了個三千多字的申請報告,從德能勤績多個方面,對自己進行了全方位的總結,好像這樣的能人不轉幹,將會給祖國和人民的事業造成莫大的不可估量的損失一樣。可屁顫屁顫拿著報告交到蔡科長手上後,蔡科長只瞧了兩眼就笑起來,說:「楊科你不是給自己寫回憶錄吧?誰有工夫看你的?何況能否轉幹,又不是靠你的報告寫得多麼漂亮。只要四五百字,把基本情況寫進去足夠了。」

  楊登科想想也是的。如今的這報告那報告,要經費也好,要待遇也好,要政策也好,並不在於報告本身如何生動感人,主要在於誰寫的報告,誰遞的報告,或誰在報告上滴的墨水。人微言輕,位顯言重,就是這個道理。楊登科只得重寫。這下他學乖了,先向蔡科長請教寫作方法。蔡科長也沒時間給他傳授什麼寫作方法,找了份過去工人轉幹的現成材料給了他。楊登科一看,那樣的報告也並不怎麼高深,於是照著上面的格式和要點,把自己的簡單情況寫上去,一個像模像樣的申請報告便出來了。這一回蔡科長沒說的了,立即在上面簽了意見,蓋了公章,送到了人事局。

  不久,祁局長和崔主任到董志良這裡來催辦柳碧如的手續。董志良說:「我也正在催馬校長呢。」崔主任說:「農校的賈科長不是把材料報到局裡來了麼?」董志良臉一黑,罵道:「這個姓馬的,我給他打了幾個電話了,他不是說學校領導忙,校務會開不攏,就是說學校離退休老師天天纏著他,要求安排子女在學校就業,怕引起連鎖反應,柳碧如的事容他緩一段時間。怎麼在你們面前卻把責任都推到了我的頭上?」

  說著,拿過電話撥通了馬校長,當著祁局長和崔主任面狠狠地訓了他一通。材料明明報到了局裡,董志良卻說沒看到材料,馬校長一時懵了,想申辯幾句,董志良也沒給他說話的機會,說:「我沒空跟你嗦,祁局長和崔主任就在我辦公室。下午你再到我這裡來,把情況給我說清楚,小柳的事你想賴著不辦,除非我不做這個局長了。」啪一聲掛了電話。

  祁局長和崔主任見董志良話說得這麼硬,自然不好多說什麼,只拜託董志良多做馬校長的工作。董志良一臉歉疚地說:「讓二位空走一趟,真對不起了。你們不知道,那個姓馬的名堂就是多,好幾次局裡交辦的事,都被他頂了回去。這件事他如果還要繼續耍滑頭,我就真對他不客氣了!」同時拍拍桌子,提高了嗓門道:「我就不相信我還坐在這個位置上,卻找不到法子整治他。連下屬單位的一個小頭目都對付不了,我這個局長還怎麼當!」祁局長忙說:「用不著,用不著,馬校長也許確有他的難處,董局長你也不能逼得太厲害了。」

  兩個站起來準備出門時,董志良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在崔主任肩膀上輕輕拍了拍,說:「崔主任,據說蔡科長將楊登科轉幹的報告送到了人事局,我想這樣的小事也不好驚動祁大局長,還是拜託你,幫我到有關科室去過問過問吧。」

  表面上董志良是在跟崔主任說話,其實卻是有意說給祁局長聽的,意思是柳碧如從企業調往事業單位也算是大事了,他董志良都給辦得差不多了,楊登科轉幹那樣的小事屬￿人事局的職權範圍,還不是小菜一碟?

  都是久經官場的角色,祁局長還聽不出董志良的意思?忙解釋道:「工人轉幹的政策已經一刀切掉了,這事難度確實還不小。不過既然董局長開了口,我們還是會認真對待的,只要能靠上點政策邊邊,我們就打打擦邊球,儘量把這事給解決了。」崔主任也忙說道:「這事楊登科鄭重其事地跟我說過,我也特意跟有關科裡打了招呼的,我回去再督促督促。」董志良說:「有祁局長和崔主任照應,我就放心了。」

  下午,被董志良訓得一頭霧水的馬校長帶著賈科長進了農業局。董志良見了他倆,滿臉是笑,說:「你們還真跑了過來?」馬校長更加糊塗了,說:「我敢不來嗎?柳碧如的材料一個多星期前賈科長就送來了,你硬說沒看到,叫我怎麼放得下心?」賈科長也說:「我可是親自送到蔡科長那裡的,不信可以把蔡科長叫來。」

  董志良親自給他們倒了熱茶,說:「不用叫蔡科長,柳碧如的材料在我抽屜裡。」

  兩個人就啞巴了,望著董志良,半天回不過神來。董志良詭譎地笑笑,說:「是我錯怪你們了,我做深刻檢討,總可以了吧?」馬校長說:「誰膽敢要領導做檢討?我們只想弄清到底是怎麼回事。」董志良說:「事情很簡單,這一向局裡工作很忙,沒時間開黨組會研究柳碧如的事,不想祁局長是個急性子,打了好幾個電話,今天上午又跟崔主任親自跑了過來,我總不好以工作忙來搪塞他們吧,只好把你們拿出來做了回擋箭牌。」

  兩個人這才松了口氣。

  不過馬校長還是覺得被董志良訓得有些冤枉,說:「給領導做擋箭牌,是我們做部下的應盡的光榮職責,可領導也總不能讓我們白做了吧?」董志良說:「那是那是,晚上我做東請客。」打電話給楊登科,要他訂了包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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