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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


  傅尚良就明白了沈天涯的意思,說:「你是說可以在包裝殼裡面塞些錢?」沈天涯說:「我也是這個想法。」傅尚良點了點頭,表示這個想法不錯。但他又提出質疑,說:「如果人家把東方魔液拿回去後沒拆包。轉送給了別人,我們不是白忙乎了?

  你總不好當面提醒人家說,裡面還有錢,回去打開看看吧?」

  沈天涯當處長前後這半年多時間裡不止一次兩次受禮送禮,已經訓練出研究員一級的水平來,這回可以把自學成才掌握的學問用到工作中去了,便說:「我們一人送兩盒東方魔液,將其中一盒裡的東方魔液取出來,專門放錢就行了。」傅尚良問道:「這有什麼用?」沈天涯只得開導他道:「兩瓶東方魔液應該是一樣重吧?如果有一盒取出了東方魔液瓶子,一定會輕些吧?」

  傅尚良本來是聰明人。這一下就是轉不過彎來,說:「我又不是三歲小孩,還不知道取走了東方魔液會輕些?」沈天涯沒法,心想,人真會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便說穿道:「人家都是接慣了東西的,把兩瓶東方魔液放手上一提,見一瓶輕一瓶重,還不心領神會?一心領神會還不要打開來看個究竟?一看究竟還不就看見了裝在裡面的錢了?」

  傅尚良一拍自己的腦袋,說:「你看我就是笨,怎麼就沒往這上面想呢?天涯你這點子不錯,你是個做預算處長的人才。」

  沈天涯覺得有意思,有些送禮的小聰明就是做預算處長的人才,過去大概是自己只知道做事,沒有顯露出送禮的天才,才不讓他做這個預算處長的,後來提著禮品去了他家,才終於被發現是個人才,這才決定讓他傲預算處長了。

  送禮的方式設計好後,傅尚良又電話請示賈志堅,確定送禮的對象。打蛇要打七寸,送禮要送准要害人,兩個人在電話裡定下了三個目標:仇廳長曾長城和蘇副局長。然後由沈天涯去具體落實。沈天涯隨便在街上買了六瓶東方魔液,又拿出預算處專備的牡丹卡,取了六萬元現金,分三個大信封裝好,取出三瓶東方魔液,把信封放了進去。

  那三瓶沒有了包裝的東方魔液就塞在辦公桌抽屜裡,臨出發上省城前,見老張小宋小李三個都在,就一人給了一瓶。三個拿著沒了包裝的東方魔液,說:「沈處,你怎麼給我們一瓶裸體東方魔液,包裝殼哪去了?」沈天涯說:「要包裝殼幹什麼?

  收廢紙的人到處裡,沒什麼打發的,就把包裝殼給了他,換了幾毛錢。」

  當天中午,沈天涯和傅尚良就坐上廖文化的小車,離開昌都上了路。賈志堅還有些事情,隨舌自己駕車來。在車上,傅尚良忽然想起了什麼,對沈天涯說:「除了東方魔液,還帶了錢沒有?」

  沈天涯知道是賈志堅要去省城的緣故,要做好臨時給領導花錢的準備。沈天涯有過這樣的經驗。領導聯繫廣泛,只要領導到了省城,部門的人就得替領導出血,早把那張牡丹卡揣在了包裡。便說:「老闆放心,我有卡在身。」傅尚良很滿意,說:「天涯你還機靈,我才想到的,你已經做到了。」廖文化把著方向盤,說:「傅局長選中的預算處長,還有說的?」一句話將兩個人都討好了。

  地方財政雖然窮得發不出工資,但到了省城,卻不能一副寒磣樣,何況昌都市還是個副省級城市,沈天涯於是征得傅尚良的同意,讓廖文化把車開進了一家新落成的星級賓館。住下後,傅尚良打電話給賈志堅!把地點告訴了他。賈志堅問準備了什麼,傅尚良一說,賈志堅非常欣賞他們的做法,說:「這樣既省事又容易讓人接受。」

  一個小時後,賈志堅就趕到了,傅尚良和沈天涯將他送往先訂好的豪華套間。賈志堅考慮到直接給人送錢,顯得唐突,覺得還是請仇廳長他們吃頓飯,說說話,以增進友誼。賈志堅還說:「元旦前我還和仇廳長在一起開過會,我已經跟他說過,春節前要向他彙報一次工咋?他就由我來請好了,至於曾局長和蘇副局長就不用我出面了吧?」傅尚良忙點頭說:「那是那是。」要沈天涯立即打電話。

  沈天涯來之前就跟曾長城通了氣的,並且由他轉告蘇副局長,所以沈天涯電話裡一說他已到了省城,曾長城就立即答應過來看他們。沈天涯說:「誰要你來看我們?我們已經訂好地方,下班前我們去廳裡接你們。」

  曾長城不讓他直接到廳裡去,說是臨近春節了,廳裡為了反腐倡廉,重申了省委廉潔自律二十條規定,還就財政工作的特殊性,另增加了十五條紀律,以堅決杜絕收錢收物的不正之風,還在廳辦公大樓和家吾宿舍區安裝了攝像機,將對地市來往人員和車輛一一記錄在案。一旦發現行賄受賄行為,攝像資料將是鐵的證據。

  聽曾長城如此說,沈天涯心想這一招真不錯,至少總結起反腐倡廉成績時可以大書特書一筆了,便說:「這麼一來,你們不是要拒人於千里之外麼?」曾長城說:「我們是老同學了,我不會拒你於千里之外的,這樣吧,你把車開到財政廳斜對面的小巷子裡,我和蘇局長直接到那裡去坐你的車。」

  離下班時間還有半個小時,沈天涯就按曾長城吩咐,讓廖文化把車開到指定地點等著了。這裡有如蓋的梧桐樹遮掩,又能透過樹蔭瞥見財政廳的大門,是個非常理想的聯絡接頭的地方。沈天涯想,看來曾長城也不止一次兩次在這個地方與人碰頭了,他真是煞費苦心。又想起在舊電『影裡看過的地下工作者秘密接頭的鏡頭,估計和今天的情形不會有異。

  十多分鐘後,曾長城出現在了財政廳大門口。只見他聳聳肩膀,將風衣的領口往上拉拉,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邁開大步,走向右邊的地下通道人口。沈天涯就有些好笑,這個動作跟電影裡完全一樣,似乎比電影更逼真更切合此時的特殊情境。

  曾長城沒人通道人口後,沈天涯正為蘇副局長沒一起來心生疑惑,蘇副局長的身影也出現在了財政廳大門口。她似乎沒有曾長城那麼胸有成竹,先是猶豫了一下,接著扭著頭左右瞧了瞧,這才拉拉掛在肩上的坤包,小心翼翼往右邊走去。看那樣子,沈天涯就覺得那是一個剛反水過來的人物。

  沈天涯開始還有些不太明白,一個局裡的正副局長到一個地方去,不一起走,是不是彼此不和?當然並不是這回事,曾長城早就把蘇副局長的來歷告訴了沈天涯,她是省委李副書記夫人,是曾長城牽線仇廳長才把她調入財政廳的,曾長城可以得罪財政廳裡的任何人,也是不可得罪這個貴夫人的。曾長城的目的也很明顯,就是想蘇副局長看著自己順眼了,在李副書記那裡吹吹枕邊風,今後大有作為也未必。沈天涯想,大概是逢年過節的,兩個局長一起外出。廳裡人難免不起懷疑,這麼分開走,有利於開展工作。

  沈天涯正這麼分析著,曾長城已經進了小巷。沈天涯正想下車,又覺得這樣會增大目標,只把手伸出窗外,朝著曾長城招招。曾長城也招招手,笑著走過來,上了車。同學倆握握手,說了些閒話,蘇副局長也出現在了前方,廖文化就打開前面的車門,請蘇副局長上了車,幾個人有說有笑,直奔預訂好的大酒店。

  沈天涯和廖文化在這邊接兩位局長的時候,賈志堅和傅尚良去了省政府,把車停在仇廳長參加會議的辦公樓前。仇廳長他們的會議過了下班時間才結束,他一出會議室,兩人就迎上去,把他請進了小車。

  等仇廳長三個趕到酒店,沈天涯他們已到了一陣子了。七個人一桌,不顯多也不為少,剛好合適。又都是熟悉的,氣氛顯得寬鬆而又和諧。

  等菜上桌的間歇,賈志堅分兩方面簡單向仇廳長彙報了幾句工作,一方面無非是昌都市國民生產總值如何低,人平財力如何少,財政赤字如何大,昌都市幹部職工如何窮;另一方面是昌都市最近發生的一些特殊情況,主要是煤礦爆炸和部分離退休幹部職工在市委市政府辦公樓前靜坐,搞得市委市政府很是被動。歸根結底一句話,昌都市困難大,財政廳得扶持扶持,給點調度資金什麼的。

  用不著賈志堅開口,仇廳長也是非常清楚昌都市的財政情況的,煤礦爆炸死人的事他也早知道了,剛才的會議,省委領導就提到這事。但全省那麼大,也不只昌都市才出現這樣的事,仇廳長也見怪不怪了,說:「昌都市的困難還有最近出的事故,廳裡是很清楚的,我也知道你們的困難不小,表示理解。但省裡也不好過日子,別的不說,你們昌都的兩個億的赤字,都是省裡的錢在填著,你們現在又來要調度資金,我們也沒地方出啊。」

  賈志堅知道仇廳長這是先抑後揚,笑道:「仇廳長您就不必在下級面前叫苦了,財政不是流行這樣的說法麼?國家財政喜氣洋洋,省裡財政勉勉強強,市里財政搖搖晃晃,縣裡財政獨木橋上,鄉里財政補東牆倒西牆。省裡還勉強過得去,而且樹大根深,伸出一根小指頭也比下面市里的腰還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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