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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人群散去之後,蒙瓊花還傷心了一陣,然後出了控購辦。只是心中的委屈像石頭一樣堵著,找不到可以傾訴的地方。猛然想起沈天涯平時下班總要延時,便信步來到預算處,果然見他還在,就一頭沖了進來,不管不顧地又痛哭起來。

  沈天涯不覺同情起蒙瓊花來,她一個離婚女人本已經不容易了,如今又遭這四個女人的惡意誹謗,實在是夠她受的。只是沈天涯一個大男人,也不知如何勸說一個受了委屈的女人,任憑蒙瓊花獨自哭訴,自己只得默默站在一旁。其實蒙瓊花並不是要沈天涯給她說什麼動聽的安慰話,沈天涯能不撇下她一走了之,她就已經倍感欣慰了。

  天色慢慢暗下來,蒙瓊花大概意識到再呆在預算處確實有些不妥,才用紙擦擦臉上的淚水,站起來出了門。沈天涯連忙跟上去,一起來到財政局大門外,用的士把她送到她家樓下。一直看著蒙瓊花進了她家那個樓道,沈天涯這才放心地讓司機掉頭將的士開走。

  晚上,沈天涯怕蒙瓊花還有什麼想不開,特意給她打了電話。蒙瓊花感謝沈天涯的關心,說已經沒事了,她不會為這事去上吊的。沈天涯又安慰了幾句,便把電話放下了。蒙瓊花那委屈的樣子又浮現在沈天涯的腦袋裡,他想幾個家屬跑到財政局去無理取鬧,這樣的事不但影響工作秩序,說出去財政局領導職工臉上也不那麼光彩。

  第二天沈天涯去跟傅尚良談工作時,順便提了提蒙瓊花的事。昨天在控購辦門外,傅尚良就生了一肚子的火氣,今天沈天涯這麼一提,傅尚良肚子裡的火氣又躥了上來,覺得這純粹是在出財政局的醜,便叫來殷副局長和人事處長,要他們找四位家屬和戴吳伍三人談談話,給他們提出警告,昨天的事是第一次,就不追究了,下次還要發生類似的事,財政局決不姑息。殷副局長和人事處長立即按傅尚良的旨意找了那些人,以後那四個家屬便再也不到局裡來胡鬧了。

  這場小風波就算過去了,蒙瓊花那裡也沒了事。

  只是沒幾天,又有人掉轉舌頭,對準了沈天涯,說他跟蒙瓊花關係暖昧,青天白日兩人在處裡摟摟抱抱的,其他場合還不知幹了多少見不得人的事情。有人甚至有鼻子有眼地造謠道,一天清晨沈天涯剛從蒙瓊花家裡走出來,就被他們發現了,沈天涯一時慌了神,腳下踩空,是連滾帶爬從樓道上摔下去的。

  有人不相信,說沈天涯的老婆葉君山又漂亮又苗條,不像蒙瓊花那樣要個頭沒個頭,要腰圍沒腰圍,正如鐘四喜說的像一個枕頭,沈天涯哪裡看得上?有人反對說,別看蒙瓊花身材少了些曲線,可身上的脂肪多,說明性感,有些男人就喜歡那些脂肪多的女人,因為女人身上的脂肪跟席夢思床墊下面的彈簧一樣,彈簧越厚越有彈性。

  這些話一下子傳得全域幹部職工都知道了,惟獨沈天涯本人還蒙在鼓裡,整天只顧忙自己的事情。其他人圖一時痛快,聽了也就過去了,可有一個人聽到了,心頭耿耿的,一時難以釋懷。

  這個人便是羅小扇。

  眼看十一月中層一晃過去了,市政府見稅收任務還缺一大塊,調集稅務財政銀行審計以及其他有稅收任務的主管部門的相關人員,成立了協稅辦,分頭到企業和單位協助徵稅。可協助了半個月,效果並不明顯,因為今年的經濟形勢太不景氣了,企業養活自己都深感吃力,哪有餘力給政府納稅?市政府於是又出一招,派出精兵強將分赴有非稅收入的單位,先把賬算准算透,再將應收的非稅收入足額繳人財政專戶,以便扣繳非稅收入調節資金,從而彌補稅收之不足。羅小扇是非收入處的副處長,自然要帶頭下去查帳,已經連續幾天都泡在有非稅收入的單位裡。不過她人在外單位,局裡正在盛傳的風言風語,照樣聽得到,因此關於沈天涯和蒙瓊花的那些閒話也長了翅膀,飛進了她的耳朵裡。

  這天下午羅小扇和協稅辦的人查完單位的賬後,單位領導和財務處照例要請他們吃飯和娛樂。羅小扇心系沈天涯,也沒情緒跟人周旋,找藉口開了溜。卻沒有回家的願望,漫無目的地在街頭躑躕起來。走著走著,到了一處十字路口,猛抬頭,忽望見街對面一個熟悉的身影,竟然是她一直牽掛著的沈天涯。

  沈天涯卻沒發現羅小扇,正在邊走邊跟人說著話。羅小扇認識跟沈天涯說話的那幾個人,一個是市委組織部的穀雨生,一個是公安局的于建國。羅小扇是那次接待省財政廳預算局兩位局長時,跟他們認識的。

  羅小扇就躲到街旁,打開手機,準備撥沈天涯的號碼。

  不想手機先響了,一看,偏偏是沈天涯打來的。羅小扇就望望街對面,只見沈天涯一邊揚手示意穀雨生和于建國,似妻他們等一等,一邊把手機捂在耳邊。

  羅小扇覺得這真有點好玩兒,眼睛看著站在路燈下的沈天涯,嘴上故意問道:「你好,哪位?」沈天涯說:「我的號碼看不出來了?」羅小扇笑道:「哦,天涯是你,你在哪裡?在跟嬌妻卿卿我我?」沈天涯笑道:「哪來那麼多卿卿我我?」羅小扇說:「那是跟某某女人鬼混?」沈天涯說:「是呀,跟一個姓羅的女人。」

  因為怕穀雨生和于建國等得太久,沈天涯就長話短說道:「這段你在下面單位裡忙,也難得見到你,我和穀雨生還有于建國一起去吃晚飯,你能來麼?」羅小扇說:「你們同學相聚,我夾在中間,不顯得多餘?」沈天涯說:「怎麼多餘?他們兩位都想見見你。」羅小扇說:「他們想見就見?他們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組織部和公安局的處長麼?」沈天涯笑道:「穀雨生已經不是組織部的處長了,他已經到縣裡去了。」

  羅小扇知道了沈天涯和于建國是在為穀雨生的高升餞行。但她只想單獨跟沈天涯呆上一會,實在不願跟他們的同學去摻和,猶豫再三,便回絕道:「你又不是專門請我,你的同學你自己陪吧。」

  電話掛掉了,羅小扇的眼睛卻依然盯住沈天涯。只見沈天涯抓著手機愣了一會兒,向穀雨生和于建國兩個走了過去。三個人好像說了幾句話,並肩向前面的銀興酒樓方向走去。

  一直望著沈天涯他們進了銀興酒樓,羅小扇才從街旁走出來,心灰意冷地往回家的路上走去。走到半路上,手機又響了,一看還是沈天涯的號碼,羅小扇心上立即為之一震。她想,如果他再次邀她的話,她會毫不猶豫響應他的。可女人就是女人,小名堂多,要撳按鈕了,又掛掉了電話。羅小扇是想氣氣沈天涯,故意不接聽。

  緊接著,沈天涯又打了過來,羅小扇又掛掉了。沈天涯一時搞不清羅小扇耍什麼態度,再打了一次。羅小扇還是不接,再次摁掉。沈天涯無奈,只得給她發了一則短信,告訴她,穀雨生和于建國非等她到場不可,否則就不開酒瓶子。這下兒羅小扇得意了,收好手機,轉身橫過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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