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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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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徐少林就病了,第二天早上就住進了醫院,至今還沒完全恢復。 鐘四喜說到這裡,停止了敘述。沈天涯笑道:「你怎麼說得像是你自己經歷過的一樣?你完全可以編一套徐少林演義,拿到外面去賣錢了。」鐘四喜說:「都是陳司機說給我聽的,你沒親耳聽陳司機說,他比我說得生動多了。」 沈天涯想想,大概鐘四喜沒有說假話,如今的小車司機天天跟領導在一起,別的本事沒學會,但領導的嘴上功夫就多少要得些真傳。領導們沒幾個不是能說會道的,可在別的場合說起話來總是說一半留一半的,很不暢快,只有到了小車上,身旁是自己信得過的司機,一般都會放開嘴皮子說個痛快,讓強烈的表達欲得到充分滿足。耳濡目染,日積月累,小車司機也口惹懸河了。 不覺到了下班時間,鐘四喜再不走也不好意思了,盯住沈天涯說:「我走了,沈處什麼時候請客,別忘了我這個時刻關注著你的老鄉喲。」沈天涯知道他話裡的意思,說:「你別亂說好不好?」鐘四喜說:「我沒亂說吧?我說的是事實。」然後意味深長地朝沈天涯笑笑,出了預算處。 看著鐘四喜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沈天涯愣了好一陣也沒回過神來。 晚上回到家裡,跟葉君山說起徐少林的事情,葉君山比沈天涯本人還高興,說:「這一下你的機遇可來了,得想法子把它抓住,再不能像上次那樣,到了傅局長家樓下又打了轉,結果傅局長分工時把實權都分給了徐少林。」沈天涯說:「那事哪有你說的這麼簡單?」葉君山說:「不管怎麼樣,這次你得雙管齊下,兩手都要硬,兩手都要抓。」沈天涯說:「你倒說說怎麼個硬法和抓法?」葉君山說:「說白了就是一隻手抓住傅局長,另一隻手抓住市里的要害人物,而且要抓得死死的。」 沈天涯望瞭望葉君山,笑道:「真看不出來。你還一套一套的,比我有韜略多了,讓你當個財務處副處長真是委屈你了。」葉君山說:「我這不是替你著想嗎?你倒挖苦起我來了,你良心被狗叼走了?」沈天涯說:「我哪是挖苦你?我是在奉承你嘛。」葉君山說:「我也不要你奉承,你趕快當上預算處長,給人民醫院解決幾個資金,對我也有些好處。」沈天涯說:「有什麼好處?」葉君山左右瞧瞧,生怕屋裡還有外人在場似的,放低聲音道:「醫院財務處老處長快退休了,好多人都想爭這個處長當,如果你做了預算處長,把醫院財政撥款部分的數字再往上加兩三個百分點,這個財務處長不是我葉某人的還會是誰的?」 沈天涯這才明白過來,葉君山對他的事這麼感興趣,原來是另有企圖的。只是沈天涯對葉君山想當財務處長的事並不怎麼贊同,因為醫院是個事業單位,不是行政部門,在那樣的地方爬官是爬不到哪裡去也爬不了很高的,就是爬到了院長的位置上,也只能自封局級,別人並不怎麼認帳。何況葉君山女流之輩,做到副處長已經很不錯了,大可不必為什麼處長不處長的去操閒心。 基於這樣的想法,沈天涯就有意潑葉君山的冷水,說:「你們醫院一年的營業收入不少於一個億,純收入也有五六千萬,已經相當富裕了,可財政每年還要給你們安排五百多萬撥款,你還想往上增加?恐怕沒這樣的好事。」 葉君山自然不怕沈天涯推託,她知道現在沈天涯還沒到那個位置上,一旦他上去了,她做妻子的枕邊風一吹,還愁他耳根不軟?葉君山也就非常聰明地把話題拉回到沈天涯身上,說:「你先別管我們醫院的事,先把自己的事管好再說。」又看看牆上的鐘,說:「事不宜遲,現在還不到八點,今晚你就可採取行動了。」 葉君山說的也不無道理,沈天涯決定馬上到傅尚良家裡去一趟,一是打聽一下徐少林的事,儘管鐘四喜他們說得天花亂墜,卻不足為憑,而傅尚良應該是知道底細的;二是探探傅尚良的口氣,他是許過願的,如果徐少林那事屬實,他會有什麼具體打算。 前次兩袖清風走進傅尚良家,出來時人家林老師還送了一雙皮鞋,這次沈天涯自然不會空著一雙手了,兩人於是商量起該帶些什麼好。沈天涯想起那天晚上勞動局熊處長送的那個紅包,裡面有四千元,這幾天沒時間去存銀行,正好拿去送傅尚良。葉君山卻不同意,說:「送點別的什麼吧,送錢顯得你沒文化。」 請客送禮的事,女人自然比男人精明,沈天涯就由著葉君山。但這個時候到哪裡去採購高檔禮品呢?沈天涯就擔心地說:「你總不能到街上買幾條煙幾瓶酒送給領導吧?」葉君山說:「再貴的煙酒,花一兩千元就有幾大包了,提著看是好看,卻不管用,也不符合給領導送禮的規矩。」沈天涯說:「給領導送禮還有規矩的?」 葉君山就笑沈天涯三十多歲的人還這麼不諳世情,苦口婆心道:「怎麼沒有規矩?給領導送禮和給親戚朋友送禮不同,給親戚朋友送禮是小禮,輕內容重形式,主要圖個好看和熱鬧,包裝要豪華氣派,比如煙酒糖果什麼的,花幾十上百塊錢就可買一大包,提在手上既有分量又很扎眼,送禮人有面子,收禮人也感到榮幸。」 沈天涯一想,確也如此,說:「那給領導送禮呢?」葉君山說:「給領導送禮卻不同了,要送就送大禮,不過大禮不是表面看上去大,得輕形式重實質,內容要貴重要上檔次,但包裝卻切忌虛張聲勢,萬萬不可張揚惹眼,越收斂越精緻越小巧越好。」 說到這裡,葉君山停頓片刻,說了一句很經典的話:「這叫做小禮要大,大禮要小。」 葉君山這話讓沈天涯茅塞頓開,他像不認識葉君山似的,說:「看不出來,我這夫人真是世事洞明,人情練達啊。」又說,「那今晚你決定送什麼,以體現小禮要大,大禮要小的要義呢?」 葉君山不語,胸有成竹地笑笑,轉身進了他們兩人的大臥室。 不一會兒,葉君山就出來了,手上拿著一個精緻的紅絨盒子,遞給沈天涯。沈天涯疑惑地瞧瞧葉君山,把盒子打開了,裡面竟是一根粗大的閃閃發亮的金手鏈。沈天涯還是結婚前送過葉君山一根小項鍊,結婚多年以來,再沒送過她什麼,也不知這根手鏈哪來的,說:「是情人送給你的大禮吧?」 沈天涯這話多少有些酸氣,可葉君山並不在乎,說:「你怎麼這麼弱智?情人送我這麼大的手鏈,我還拿到你面前現世?」沈天涯說:「不是情人送的,是在街上撿的?」葉君山得意地說:「上半年醫院裡發了六千元獎金,我沒有存人銀行,而是托人民銀行一位負責金店的朋友,買了這根純金手鏈。」 接著,葉君山又說出了買這根金手鏈的意圖:「當然我不是給自己買的,我們醫院新上任的院長離婚後娶了醫院裡一個年輕護士,我打算找個恰當的機會,把這根手鏈送給院長夫人。你不知道那位院長夫人長著一雙好貴氣的手,戴上這只手鏈肯定更加漂亮。」沈天涯說:「既然如此,你現在拿出來幹什麼?」葉君山說:「沒辦法,為了夫君的偉大事業,院長夫人那裡暫時放一放吧,以後再掏錢買一根就是。」 原來葉君山為她那個財務處長的位置已經蓄謀已久了。沈天涯也不好說她什麼,兩人把兒子陽陽安頓好之後,出了家門。 打的到了市政府幹部宿舍樓。直接進了傅尚良家那個單元。 給他們開門的是新來的小保姆。傅尚良和林老師正在客廳裡看電視。見是沈天涯和葉君山,林老師立即起身跟他們打招呼。囑咐小保姆倒茶上煙。傅尚良仍坐在沙發上沒動,只擺擺手,讓沈天涯坐到自己身旁,眼睛還留在屏幕上。原來他正全神貫注於電視裡關於瀋陽市慕綏新和馬向東的腐敗大案。 直到看完這個節目,傅尚良才回頭跟兩位說話。他先問了些葉君山的工作情況,說了幾句鼓勵的話,然後掉轉腦袋,對沈天涯說:「天涯,我倆到書房裡說話吧,這裡留給小葉和你林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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