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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正說著,門外進來一撥人,一位又高又大的胖子一眼瞥見穀雨生,高聲喊道:「谷領導您也來了!」忙奔上前來,抓住穀雨生的手使勁搖起來。沈天涯認得那人,是物價局的局長,人稱胖局長。搖了好一陣,胖局長才鬆開穀雨生的手,轉頭對柳主席高門大嗓道:「柳主席你給這位組織部的大領導寫幾幅精彩的,錢由我付。」穀雨生說:「我不是來買字的,是來欣賞的,你想買就自己買吧。」

  胖局長走開後,又上來一個矮個子男人,纏著穀雨生又是一陣寒暄。這是計委的孔副主任。據說計委主任就要到齡了,他很想接上這個主任的位置,對穀雨生格外殷勤。孔副主任的工作力度比胖局長大多了,一邊對柳主席說:「你給我們谷領導寫幅有意思的,我買單。」一邊從身上掏出五百元現金,就要往柳主任的桌上放。穀雨生攔生他,說:「孔主任你這樣,這個書法展我沒法看了。」孔副主任見穀雨生執意不肯,只好作罷。

  此後又上來過幾位熱心人,都要給穀雨生買字,也是一些單位的頭頭。都被穀雨生擋了回去。沈天涯知道這樣下去。這字看來是買不成了,就把柳主席拉到一旁,對池說:「我這位組織部的領導的確是想要你一幅字的,但這些人在這裡。他也不好要了,今天幾時收展?我們想等人散去後,把門關上,請您靜心寫一兩幅。」柳主席點頭道:「行行行,五點半就收展,我給你們寫。」又看看表,說:「只差一個多小時了,你們先看看牆上的字吧。」穀雨生一旁說:「算了吧,省得麻煩。」沈天涯說:「我說了請你的,言而無信非君子矣。」

  很快到了五點半,大廳裡的人走得差不多的時候,柳主席把門關上,問等在一旁的沈天涯兩個,想要什麼字。沈天涯指著穀雨生,對柳主席說:「你不認得這位領導吧,他是組織部的,管官的官。」柳主席說:「已經認得了,下午不是有好幾位當官的都喊他組織部大領導麼?」沈天涯說:「對,他是組織部的大領導不錯,可是呢,還有比他更大的領導,那些大領導都是副省一級的,帽子掉到地上能砸出坑來。」

  穀雨生覺得沈天涯說得也太誇張了一點,上前對柳主席說:「你別聽他胡侃,他中午多喝了幾杯。」沈天涯不理穀雨生,繼續對柳主席說:「那些大領導都是他的頂頭上司,就喜歡你柳主席的字,只是不便親自出面。」柳主席說:「我知道了,你是說他要拿我的字去送他的頂頭上司,對不對?」沈天涯說:「對極了,搞藝術的人就是靈性。我跟你說,如今副省一級領導喜歡收藏什麼字,你知道嗎?」柳主席說:「在下願聽教誨。」

  穀雨生聽得一團霧水,不知沈天涯到底想幹些什麼。又不便插話,只好任憑他胡鬧。卻聽沈天涯說:「昌都市的文化氛圍還不是很濃;人家省城和外面的大城市,如果給大領導送字,流行送八個字。」柳主席說:「哪八個字?」沈天涯說:「淡泊明志,寧靜致遠。」柳主席說:「是嗎?我真是老朽了,竟然對當今世風人情一無所知。」

  這天傍晚,柳主席按沈天涯的意思,認認真真給他寫下了「淡泊明志,寧靜致遠」八個字。柳主席不愧為昌都市一流書法家,這八個字寫得人木三分,風骨超然,昌都市自然無人可以企及。

  沈天涯用三百元買下了這八個宇,同時又另出了兩百元買了牆上柳主席另一幅回文聯:秀山青水青山秀。香柏古風古柏香。

  送沈天涯和穀雨生出門時,柳主席說:「今天我算是大開了眼界,以後誰來找我寫字,我倒要問清了,字是送給誰的,如果是送給大領導的,就建議他要這八個字。」沈天涯說:「這樣不會錯,肯定會大受客戶歡迎。」

  穀雨生對沈天涯的作為甚為不解,走出昌都圖書館大門就問他:「你剛才那套理論是哪裡學的?」沈天涯說:「我這不是鬧著玩嗎?你今天能陪我出來看書法展,我高興,人一高興,說出來的話就免不了帶些誇張。」穀雨生也不便追究,笑道:「你這個沈天涯,花樣多。」沈天涯說:「謝謝表揚。」

  說著,沈天涯把那幅「淡泊明志,寧靜致遠」遞到穀雨生面前,說:「這幅歸你了。」穀雨生說:「我又不是大領導,不夠格。」沈天涯說:「你可拿去送你的大領導啊。程副書記有這個愛好麼?」

  程副書記跟穀雨生的關係非同一般,沈天涯才說了他的大名。但穀雨生搖搖頭,說:「他老人家沒有書法愛好。」沈天涯笑道:「沒有愛好可以培養愛好嘛,現在好多領導都收藏字畫,你以為他們都有這方面的愛好?無非是附庸風雅罷了。」穀雨生不願議論領導,說:「我還是要那幅回文聯,那幅錢少,欠你的情也輕些。」沈天涯只好作罷,說:「成全你吧。」把回文聯給了穀雨生。

  從此柳主席的字就在昌都市風行起來。尤其是沈天涯和穀雨生吹噓過的「淡泊明志,寧靜致遠」之類的字更是倍受青睞。後來連賈志堅辦公室牆上為人民服務的字幅也不見了,竟被「淡泊明志,寧靜致遠」八個字取而代之。這是後話:當天沈天涯回到家裡時,葉君山已經做好晚飯等著了,沈天涯放下手中的字就上了桌。平時晚飯也就一葷一素,最多加一個西紅柿雞蛋湯之類,今晚卻有四菜一湯,沈天涯伸手在菜碗裡抓了一條他最喜歡吃的油炸小魚,一張嘴,扔了進去。兒子瀋陽陽立即大聲舉報:「媽媽,爸爸沒洗手就抓魚吃。」葉君山正彎了腰,從桌下的櫃子裡拿出一瓶紅酒,揚手敲了一下沈天涯的後腦勺,說:「還沒陽陽聽話。」

  沈天涯也沒介意一向只注重穿著和衛生,而在吃方面並不怎麼用心的葉君山,為啥把晚餐做得這麼隆重,只顧一手端杯一手握筷,左右開弓,狼吞虎嚥,像是剛從餓牢裡放出來的一般。男人總是容易對付的。一頓稍稍豐盛點的晚餐就足以讓他心滿意足了。忙著進食的時候,沱天涯並沒忘記心存感激地抬了頭望一眼葉君山,心裡想,妻好導年糧啊,有了這麼好的妻子,做不成預算處長又算什麼?

  女人的好處還不只在餐桌上,到了夜裡,葉君山更是風情千種,主動剝光自己。在沈天涯的懷裡又扭又拱的,激勵他的鬥志。平時總是沈天涯起了意去撩葉君山,她高興時還撩得出花樣,若不高興,把她撩火了,不但得不到好處,還要自討沒趣。今晚葉君山卻一反常態。主動挑戰。這樣的好事也太難得了,沈天涯哪裡還控制得住?加上多喝了幾杯,渾身上下好像沖足了氣似的,人都飄了起來。飄來飄去就飄到了葉君山的風尖浪口上。沈天涯一邊無聲地咒著:「狗日的預算處長,見鬼去吧!」一邊挺進著,深入著……

  工作任務圓滿完成後。沈天涯懶懶地擁著葉君山,對懷裡的女人充滿了柔情和感激。富己失意的時候,她能這麼對待自己,是一種多麼大的安慰!

  這天晚上,沈天涯睡礙特別香甜,他好久沒有過這麼高質量的睡眠了。

  第二天早上起來,沈天涯吃了早餐,陽陽上學先走了,葉君山淡淡地描了描眉,著了著口紅,換了鞋就要出門,沈天涯想起昨晚的風流,又把她抱住了,恨不得再瘋狂一陣。葉君山笑駡道:「別瘋啦,醫院上班打卡,遲到要扣獎金了。」沈天涯說:「獎金算什麼?我補給你。」葉君山掰開他的手,說:「我的好郎君,我又不會跟別人跑掉,我永遠是你的。」

  沈天涯只好戀戀不捨地鬆開葉君山。葉君山嫣然一笑,在他腮上重重一吻,說:「晚上我再好好地侍候你,啊?」

  要轉身時,葉君山才像是不經意地隨口說了一句:「有一件小事,昨晚忘了告訴你了,二舅來了個電話,說要到市里來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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