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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傅尚良笑了,說:「這樣的故事也太多了,完全可編本書。」廖文化說:「不止歐陽書記有笑話,其實顧市長也有一個笑話,昌都市的人都在傳說。」

  傅尚良卻說:「現在昌都市有一個傳言,說是強市委,弱政府,好像昌都是歐陽鴻一手遮天。顧愛民太沒能力,處處都聽歐陽鴻的,才傳出了這樣的笑話,其實頤市長工作上還是有自己的一套的。」又叮囑沈天涯和廖文化道:「這故事在車上說說就行了,你們別去外面亂講,有損政府形象。」

  沈天涯和廖文化就收住臉上的笑容,不出聲了。傅尚良說得也太嚴重了點,顧愛民雖然是市長。可如今的政府又不是家天下,說他的故事就損了政府形象不成?何況這故事在昌都市都快家喻戶曉了。事實是顧愛民在昌都市做了兩屆市長,眼看要做上市委書記了,省裡又把歐陽鴻派了下來,堵住了顧愛民前面的路子,兩人的關係從一開始就有些微妙。一朝天子一朝臣,不明真相的人以為傅尚良在政府工作多年,是顧愛民的人,只傅尚良自己清楚,政府副秘書長是一個閒職,顧愛民一直不肯重用他,還是歐陽鴻下來後,需要發展下線,不知怎麼的一下子發展到了他的頭上,讓他做了財政局長。正因此,傅尚良才不願意有他在場時別人多說顧愛民,否則傳來傳去,還說是他站在歐陽鴻一邊貶低顧愛民。

  不覺得,小車就進了政府大院。傅尚良下車前,對沈天涯說:「沈處長,馬如龍得了這病,一時是回不來了,預算處的工作總不能耽擱,下個星期我抽空到你們處裡開個小會,重新給你和徐少林分一下工,把過去馬如龍管的工作分攤到你們兩個頭上,你先考慮一下,有什麼想法告訴我。看怎麼分工好一些。」

  從政府大院出來,廖文化要送沈天涯回去,沈天涯想起昨天羅小扇交給他的那份報表分析還放在抽屜裡沒看,就說:「我還得回一下處裡。」到財政局後,廖文化要將車往大門裡開,沈天涯說:「不要進去了,你先走吧,我可能得呆一會兒。」廖文化說:「沒事沒事,我等著你。」

  沈天涯不想拂了廖文化的好意,心想就把報表拿回家裡去看吧,由他把車開了進去。

  到了預算處,拿出羅小扇那份報表分析,正準備出門,又猶豫起來。心想,葉君山也是搞財務的,見這不是預算處的報表,問起原因來,難得跟她解析,就給廖文化甯丁了一個電話下去,要他還是先走算了,自己還有些事要處理一下。

  廖文化只得把車開走了。沈天涯認真看起報表來。他發現羅小扇的文字功力挺不錯,條理也很清楚,整個分析都做得很到位,在沈天涯印象裡,財政局好像還沒有幾個處室的報表有這個水平。但沈天涯覺得羅小扇讓他看這個東西,完全出於真誠,不給她動動,顯得自己不哥們兒,還是拿起筆把最近市委政府一些新的提法加了進去,一下子跟全市經濟建設的大好形勢聯繫上了。

  做完這些,沈天涯就拿起話筒,去撥羅小扇的號碼,想跟她說幾句什麼。撥到一半又停下了,心想這是休息日,說不定她正和先生在一起呢。這麼一想,沈天涯就覺得有些洩氣,把那份報表往抽屜裡一扔,出了預算處。

  回家吃了中飯,沈天涯就上了床,想好好睡一會。不想迷迷糊糊正要睡過去,傅尚良那句下周要給他和徐少林重新分工的話突然鑽進他的腦殼,他就再也睡不著了。

  這分工的事看上去簡單,卻最能體現領導的意圖。預算處的職責比較多,比如編制收支預算,佈置審核財政決算,匯總月報旬報,搜集總結預算管理經驗,管理機動財力,安排管理各項財政性資金,辦理預算會計業務,等等,有虛有實,有內有外。馬如龍得病前,那些實在的對外的,比如資金管理和對上對外的業務都握在他手裡,至於虛的對內的,比如一些寫寫算算,這材料那報告的事大部分都歸到了他和徐少林的名下。分工不同,手中的權力就有區別,因此有關的實惠也就有天壤之別。最重要的是有了實權,跟方方面面的人,特別是跟市里的領導打交道的機會就多,因為領導要樹立權威,也得幹點實事,出點政績,而要幹事出政績,沒有錢就完全是一句空話,只要跟錢掛上鉤,就免不了要與預算處打交道。

  沈天涯想得遠了,更加沒了睡意,在床上烙了一個多小時的燒餅,覺得再躺下去真是槽蹋這張床鋪,乾脆起了床。葉君山正在客廳做著永遠也傲不完的家務,見沈天涯這麼快就起來了,說:「你是哪根筋出了毛病?平時要上班你總是睡不夠,今天有時間你又這麼快就醒來了。」

  沈天涯把剛才在床上的一些想法對葉君山說了說,葉君山就停下了手中的家務,幫池分析了一下他和徐少林兩個人的情況來。沈天涯雖然比徐少林先做預算處副處長,但徐少林卻是賈志堅做政府秘書長時設法從外單位調進財政局的,先在行政財務處呆了一段,很快進了預算處。而且不久就提了副處長。也就是說徐少林是有根的,沈天涯卻沒根沒底,是憑自己的能力和工作才做上了這個一直沒掌實權的副處長,兩人要爭高下,誰佔優勢誰處劣勢,不言自明。沈天涯就有些洩氣,不想對這次分工有絲毫幻想。葉君山卻不服氣,說:「沒有優勢可創造嘛,至少你可以到傅局長那裡去爭取一番。」

  葉君山的話還真讓沈天涯有些心動。別看賈志堅分管財政,傅尚良卻是歐陽鴻的人,如果傅尚良下了決心要用你,先在分工時向你傾斜一下,然後再到歐陽鴻那裡去舉薦,這事說不準還能成。見沈天涯沉默不語,葉君山又慫恿道:「你應該到傅局長家堅去走一趟。」

  沈天涯做了這麼多年的副處長,除了傅尚良打電話要他上他家去取過兩回材料外,還真沒主動進過他的家門,下周預算處就要重新分工了,多向傅尚良靠近完全有必要。沈天涯說:「怎麼去呢?」葉君山說:「你在預算處呆了那麼多年,難道見到的聽到的還少?」

  葉君山說的不無道理,這樣的事還要讓女人來拿主意,那不是顯得自己太沒見識了?

  沈天涯忽然想起幾天前無意間曾聽傅尚良說過,他鄉下的老父親來了,就打算以看望傅父為由,上一趟傅家。葉君山覺得這主意不錯,鼓動沈天涯到銀行取了一萬元現金回來,決定晚上就採取行動。

  早早吃完晚飯,把陽陽安頓好,兩人動身準備出門。

  不想葉君山忽然忍不住笑了起來,指著沈天涯腋下的公文包,說:「去看老人,夾個公文包幹什麼?」沈天涯在包上拍了拍,說:「這不是裝著那一萬元麼?」葉君山搖搖頭說:「這哪像去看人的樣子,上個月我們處裡不是發了兩瓶酒鬼酒麼,把錢塞到酒盒裡,提到手上,才像那麼回事,比夾一個公文包不是要強?」

  沈天涯覺得葉君山說得有道理,就把裝著兩瓶酒鬼酒的食品袋提了出來,將那裝著一萬元的紅包往裡一塞,再提到手上掂掂,說:「不錯不錯,這確實像去看老人的樣子了。」

  可到了門邊,沈天涯又猶豫起來,回頭對葉君山說:「給傅局長家送高檔酒的人多的是,到時他把我們送的酒鬼酒跟其他人送的放在一處,他怎麼搞得清放著一萬元錢的酒是我沈天涯的?」葉君山想想也是這麼回事,說:「那你說該怎麼辦?」

  沈天涯頓了一下,略有所思道:「老年人都喜歡抽味道重的煙,你看這樣行不?我們就給老人家買兩條紅嘴鳥提去。」葉君山一時沒明白過來,說:「這樣的低檔煙出得了手麼?」沈天涯說:「你想其他人誰會送這和沒檔次的煙?傅局長家裡都是好煙,我們送上這麼低檔的煙,傅局長便不會跟別人送的混為一談了。」葉君山說:「原來你還不是太笨。」沈天涯說:「誰說我笨了?笨還在預算處呆得下去嗎?」拿出酒鬼酒盒裡的紅包,塞進了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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