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肖仁福 > 官運 | 上頁 下頁
七六


  兩天后又是週末。畢雲天夾了公文包,準備到圖書館去查幾個有關公路建設方面的資料。就要進圖書館大門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畢雲天撳下0K,對方只喂了一聲,他就聽出來了,那是梅雨。梅雨說,畢市長今天星期六,您沒課吧?畢雲天說,你有事嗎?梅雨說,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如果您能出來,我就在頤和園門口等您。畢雲天就放棄了上圖書館的打算,匆匆趕到頤和園。梅雨已經等在那裡了。這天她打扮得素雅而得體,給人一種清純如水的感覺。畢雲天的心頭就動了動,心裡暗想,這樣的姑娘恐怕也只有梅村那樣的山水才養育得出。

  畢雲天走攏去後,就問,有什麼事嗎?說說看。梅雨說,非得有什麼事才可出來麼?畢雲天想想也是,在臨紫時常常忙得屁股冒煙,到了北京難道還要把心頭的弦繃得緊緊的不成,我這不是太賤了點麼?畢雲天於是說,沒事更好,今天好好陪你玩玩。

  這天兩人都玩得很開心。也沒到別的地方去,就在頤和園裡轉,把頤和園的每個角角落落都走到了。畢雲天買了一台照相機,給梅雨拍了兩卷膠捲。梅雨還天真地讓畢雲天猜字謎,她說,一加一,您猜是個什麼字?畢雲天說,我猜不著。梅雨說,那一減一呢?畢雲天說,還是我讓你猜一個吧,一點一橫長,一撇走漢陽。梅雨說,您也太小看我了,拿這麼簡單的字謎給我猜。畢雲天說,你不是也小看我嗎?一加一是個王字,一減一是個三字,這誰猜不著?梅雨說,那我說難的,一勾一勾一勾,一點一點一點,一撇一捺,一撇一撇一撇。畢雲天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梅雨說,怎麼樣?不好猜吧?

  畢雲天說,還真猜不出來,是什麼字?梅雨說,不告訴您。畢雲天說,你告訴我給你買話梅吃。梅雨說,好啊,快去買。畢雲天買來了話梅,梅雨伸手去拿,他手一縮藏到身後,說,你還沒告訴我是什麼字呢!梅雨說,是個參字,參加的參。畢雲天這才明白過來,是個繁體的參字,於是把話梅給了梅雨。得了好處,梅雨更來勁了,又說,再讓您猜一個。畢雲天說,如果我猜著了你得請客。梅雨說,那當然,猜不著您還得再請客。畢雲天表示同意。梅雨就說,一橫一豎一橫一豎一橫一豎,一豎一橫一豎一橫一豎一橫。

  畢雲天叫苦不迭,心想哪裡去找這樣的字?只得給梅雨買可樂,不過這回他也順便請了自己一瓶。梅雨喝了一口可樂才告訴他,是個亞洲的亞,也是繁體字。畢雲天說,我們從娘肚子裡生下來就是認簡化字,你再說繁體字,我抗議我拒猜。梅雨說,那就說簡化字,一橫一橫一橫一豎,一豎一橫一橫一橫。畢雲天說,是簡化字吧?如果是簡化字——我猜出來了,是個非字。梅雨點點頭說,再讓您猜一個,一豎一橫一豎一橫一豎一橫一豎一橫。畢雲天說,你今天怎麼不是橫就是豎,這漢字除了橫豎就沒別的筆劃了?梅雨說,您只說猜不猜得著。畢雲天想了一陣,搖搖頭說,我看樣子是橫豎猜不著了。

  梅雨說,再說個您猜吧,一豎一橫一豎一橫一豎一橫一豎一橫。畢雲天說,剛才你不是說了一遍了嗎?梅雨說,剛才說的是一個字,現在說的是另一個字。畢雲天說,兩個字都是一豎一橫一豎一橫一豎一橫一豎一橫?梅雨說,不錯,一個謎面兩個謎底,您猜出來重重有獎。畢雲天說,那獎什麼?梅雨伸著一個指頭說,獎一個最有意義的東西,比如一個吻。說完梅雨才意識到說到了歪處,臉上騰地一下紅了。畢雲天心頭也熱了一下,望望梅雨,又望望遠處,如血的夕陽正向西邊滑去。

  就這麼開心地玩到很晚,兩人都覺得餓了才走出頤和園,找地方吃了頓麥當勞。臨別時,梅雨說,您可別忘了,您還欠我兩個字謎。畢雲天說,忘不了的,我回去就查字典。

  這天晚上,畢雲天好久都不能人睡。他的心頭好像長了一畦青草,那青草在細細的風中搖曳著,鋪成一道茂盛的充滿幻覺的風景,有兩個長著桃花眼的女人從這道風景中走了過來,時分時合,時近時遠,讓畢雲天割捨不了……

  34

  三天后,那兩卷膠捲就被畢雲天拿到行政學院附近一家照相館裡洗印出來了。畢雲天只照了三四張,其餘都是梅雨的照片。梅雨本來就天生麗質,那天又玩得開心,照片上的她便平添了一層風采。畢雲天把梅雨的每一張照片都細細地看過,總覺得梅雨不是梅雨,而是那個叫梅麗臣的女人。

  畢雲天癡了一會兒,打開手機,去撳梅雨手機的號碼,想叫她過來拿照片,又好見見她。可撳到一半,虛掩著的房門被人推開了,是那個開著車來聽課,而很少到房間裡來的謝社長。畢雲天就合上手機,回頭跟謝社長打招呼道,老謝,今天不走啦?是不是留下來陪我一晚?謝社長說,來看看你,有緣做了室友,卻天天在外瞎忙,也沒時間跟你處一會兒,今天正好有點空。

  說著,謝社長就發現了攤在桌上的相片,過去瞧了瞧,說,這不是頤和園裡照的嗎?你夫人好年輕好漂亮喲!畢雲天一聽這話,有點不自在,否認道,不不,我哪裡還有這樣年輕的夫人?我那夫人早就是昔日黃花了=謝社長說,不是夫人是什麼?畢雲天正要解釋,謝社長忙作頓悟狀道,哦,我知道了,知道了。又說,現在她在哪裡?叫來給我開開眼界,行嗎?畢雲天說,看你想到什麼地方去了,她是我的一個小老鄉,這次到北京來參加全國青年歌手電視總決賽,拉我上頤和園陪她照了一天相。

  這謝社長也是個熱心人,聽說是來參加歌手總決賽的,就說,原來如此,據我所知,這次大賽前後搞了快半年了,從各省市的選拔賽到北京的初賽,競爭異常激烈,全國各地的媒體都炒得沸沸揚揚的,你那小老鄉能進入決賽已經相當不錯了。又說,不過決賽要想戰勝對手將更加不易,不知你那小老鄉有沒有把握?畢雲天說,這我可沒過問過。謝社長說,你這是什麼態度?你跟我說說,她到底是不是你的那個?畢雲天說,那個是什麼?謝社長說,你別在我面前裝癡。又說,我跟你說,對人家來說,這可是大事。我實話告訴你吧,這次總決賽的首席評委就住在我樓下,我們還有點往來,我曾讓我的報紙給他登過長篇報道,如果你想讓你的小老鄉這次取得好名次,我給你引見引見。

  畢雲天當然不會拿雞毛當令箭,能說會道的人他見得多了,何況這是在北京。在畢雲天的印象中,北京人總是說的比唱的還好,做起來卻是另外一回事了。不想這謝社長還挺認真的,臨去時。人已經到了門邊,又掉過頭對畢雲天說,我忘告訴你了,那評委姓宗,是音樂學院的大牌教授,宗教授也沒別的愛好,就喜歡收藏點民間的古燈。你如果能派人到你們南方隨處都有的破廟裡帶一盞點燈草的古燈過來,保你這位小老鄉沒問題。畢雲天笑笑,不置可否,把謝社長送出門外。

  第二天梅雨過來拿照片,一見照得那麼好,就一蹦三尺高,叫道,畢市長真看不出,我以為您就知道當市長,不想您的攝影水平這麼好!畢雲天說,只要你覺得好,下次再給你照兩卷。梅雨偏著頭說,真的?畢雲天說,當然是真的。梅雨說,那好,先拉勾。就伸出蔥一樣的小指,勾住了畢雲天的小指。畢雲天陡然間就有一種觸電的感覺似的,臉上也洇上一層紅暈,好像他活了快四十年了還從沒接觸過女人似的。梅雨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羞羞地抽回手指,把頭低了下去。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