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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接著雷遠鳴就到外省找了一家教育出版社,出版社的副總是雷遠鳴當兵時的戰友。雷遠鳴跟那戰友算了一筆賬,給嚴部長出一部十來個印張約三百多個頁碼的散文集子,按每本標價二十元操作,印數十萬冊,總價二百萬元,出版社按百分之七十也就是一百四十萬元回收書款,而付給作者百分之十一計十五萬四千元的版稅。雷遠鳴對那戰友說,這當然是在我的書款到了你的賬戶上之後的事,你只先把訂單印好給我就是。那位戰友匡算了一下,一百四十萬元的書款,除去印刷費和作者版稅兩項,出版社可淨賺五十多萬元。不用投資不擔任何風險,不費吹灰之力便有這麼大的賺頭,這不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便一口應承下來。並根據嚴部長第一部作品《春葉集》的書名,初定這本書為《秋水集》。

  雷遠鳴回到臨紫後,就帶上他的心腹市財政局長先跑省城後上北京,打通各個關節,通過財政這條線給臨紫要回二百萬元的轉移支付款。與此同時,外省那家教育出版社也寄來了《秋水集》的征訂單。雷遠鳴於是和市財政局長把八縣兩區的縣區長叫到紫江賓館開了一個小會,給他們安排了征訂《秋水集》的具體任務。這些縣區長幾乎都是通過雷遠鳴這個党群副書記提拔上去的,雷遠鳴放個屁他們也會品味一番,現在要他們配合一下自然不在話下。

  其實這事操作起來也很簡單,就是市財政給每個縣區安排轉移支付資金,縣區長們回去後拿出錢隨同征訂單一起分散到各中小學,學校再把這錢匯到出版社。佈置完畢,雷遠鳴還補充說。另外幾萬元你們就酌情處理了,比如適當地給出了力的教育部門和學校一點意思,也是很有必要的,有利於工作的。縣區長們見自己不但不掏一分錢,還可賺個小頭,同時又為市委党群副書記和省委組織部長做一件好事,又何樂而不為呢?當即就痛痛快快領了任務回去,具體落實到了學校。

  一個月後,總計一百四十萬元的書款就陸續匯到了外省那家教育出版社,雷遠鳴的戰友立即跑到嚴部長家裡,跟他簽署了出版合同。那十萬冊書也跟著印了出來,直接發到了臨紫各縣區教育部門。接下來,雷遠鳴的戰友又把稿費匯給了嚴部長,這次出書的全過程圓滿結束,每一步都操作得合情合理又合法。

  還有同樣合情合理又合法的是,第二年雷遠鳴就過五關斬六將做了臨紫的市長。據說嚴部長在省委常委會上力薦雷遠鳴做臨紫市長時,他什麼理由也沒說,就說雷遠鳴這人一點假也沒有,是個敢說真話,敢負責任的人,這樣的人在當今社會裡太少見了,用這樣的人組織上放得下心。

  雷遠鳴的目的達到了,當然也沒忘了曾促成他做上嚴部長學生的佘祖斌,很快讓佘祖斌做了市文化局副局長。現在雷遠鳴決定再找一回佘祖斌,相信他仍會配合自己的。他把佘祖斌還有孫麻子約到一個秘密場昕,給佘祖斌下達了任務。雷遠鳴對佘祖斌說,《雙紫偶得》那樣的美文你都寫得出,這樣的材料你肯定不在話下。又說,我到組織部瞭解了一下,文化局的局長年齡不小了,祖斌你得有點思想準備喲!

  佘祖斌懂得雷遠鳴話裡的意思,只是這回的文章多少讓佘祖斌有些為難。不是文章難寫,而是讓他這支寫慣了麗山秀水的妙筆去寫狀告人家的材料,他覺得多少有點委屈了這支筆。但筆受點委屈,人卻能夠從此揚眉吐氣,佘祖斌也就不再猶豫,把筆拿到了手上。佘祖斌想,雷遠鳴是不會欺騙他的,既然頭次那篇《雙紫偶得》能給他換來副局長的位置,那這篇材料也一定能給他帶來鴻運。是呀,文化局的局長也的確該退位了,他何德何能要幹到退休那一天才下去?何況他退休的年齡也沒幾個月了。

  這個材料很快到了省委領導的辦公桌上。這位領導就是嚴部長,他將材料仔細讀了一遍,對雷遠鳴說,材料的文筆不錯嘛,寫材料的人至少具有省作協會員的水平。雷遠鳴笑道,這麼精彩的素材沒一支好筆怎麼反映得出來?嚴部長說,這件事說得有頭有尾的,不知你是否有確鑿的證據?雷遠鳴說,有人看見上個星期紫源酒廠的江永年去橘頌公園轉了一趟,幾天後高志強和戴看蘭也去了那裡,這裡面一定有什麼聯繫。嚴部長想了想說,你這僅僅是猜測,還缺乏真憑實據。雷遠鳴說,我們可以安排人去查一下嘛。嚴部長想了想說,這件事我知道就行了,你還是找一下熊書記吧,他剛扶正做了一把手,又進了省委常委,正想抓兩個案子。雷遠鳴點點頭,覺得嚴部長說的挺有道理。不過熊書記那裡他沒親自出面,而是讓孫麻子拿著材料敲開了熊書記的辦公室。

  33

  省紀委的辦案人員是悄悄進入臨紫的。他們連城裡的賓館都沒住,住進了城外一家單位辦的小招待所。他

  們先暗地裡找了孫麻子和雷遠鳴幾個人,摸了一下底,卻並沒有掌握多少實質性的東西,於是晚上就去了江永年的家,想從他那裡打開缺口。恰好江永年不在家,辦案人員讓江永年的老婆給江永年打電話,儘快把他找回來。江永年的老婆就拿起電話要撥號碼,撥到一半,覺得來人有點不對頭,就停下問他們是哪裡來的。其中一個高個子年輕人答道,是來跟酒廠談銷售的客戶,要立即跟江廠長見一面。

  電話很快就打通了,江永年老婆告訴江永年有幾個人在家裡等著他,要他快點回來。江永年正在酒席上陪一位外地來的客商,便很不耐煩地問:他們是些什麼人?我正忙著呢!他老婆說,是外地來談銷售的。江永年想,今天是什麼黃道吉日吧?我這裡正在談一批生意,又有一批生意送上了門。但江永年立即又警覺起來,一般來洽談銷售或別的什麼項目的人,總會提前通報一聲,不可能突然闖到你家裡去的。江永年囑咐老婆,要客人稍等一會兒,他很快就回去。放下電話,江永年就問身邊一起陪客的銷售科長,最近有沒有人要到臨紫來談銷售?銷售科長搖搖頭說,除了桌上這批客人,暫時還沒有任何信息。江永年心裡就犯了嘀咕,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妙。

  跟桌上的客人敬完一輪後,江永年說聲對不起,悄悄跑出了餐廳。他得給高志強打個電話,問他聽到什麼風聲沒有。不想高志強的手機老占線,江永年一直沒能打進去。沒辦法,江永年只得跟叢林打了一個電話,要她來一下。叢林很快就打個的來了,江永年把她拉到隱蔽處,心急如焚地對她說,如果我有什麼情況,你要設法跟高志強取得聯繫。叢林笑道,你不是好好的嗎?會有什麼情況?江永年說,有人去了我家,還不清楚來者何人。叢林說,你怎麼成了驚弓之鳥?你沒做什麼虧心事吧?江永年見事已至此,只得把他送高志強別墅的事簡單跟叢林說了說。叢林說,誰叫你拍馬屁拍得過了頭?江永年說,你別挖苦我好不好?叢林便懶得吱聲了。江永年看看周圍,從身上掏出一本存摺,交給叢林,說,關鍵時候用得著。同時把密碼也告訴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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