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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不過高志強懂得，他不能被眼前的困難所嚇倒，否則他也就不會絞盡腦汁來爭取這個位置了。他得尋找突破口突圍出去，不然他就會困死在這張網裡：那麼突破口在哪裡呢？高志強在地方上搞了那麼多年，知道說一千道一萬，要想有所作為，必須抓住機遇，在經濟建設上搞出點名堂。文書記在臨紫做了快兩屆書記了沒有得到提拔，主要原因是沒有幾件看得見摸得著的政績。文書記過于求穩，把這個市委書記當做了維持會長，大部分的精力放在了維持局面上去了，生怕捅婁子出問題，結果要捅的婁子還是捅了。要出的問題還是出了。高志強心想，我可不能走文書記的老路，否則別說不能成為正式的市委書記，就是這代理的帽子也戴不長久。 　　這麼想著，不覺就過了下班的時間，秘書小馬輕輕推門進來說，紫源酒廠的江永年在外面等了一個小時了，想向你彙報工作，要不要他進來？此時的高志強還沉浸在自己的心思裡，哪有情緒聽他江永年彙報？於是說，你告訴他我手頭還有幾個急事要處理。這一下沒時間。小馬答應著正要轉身，高志強又叫住他說。今晚我哪裡也不去了，想在家裡清清靜靜吃頓飯。小馬說，那我這就回去做飯。高志強說，好的，我等一會兒就回去。 　　外面的天色漸漸暗下來。高志強也不開燈，沉浸在越來越濃的黑暗裡。他想起一事，打通了雷遠鳴家裡的電話。雷遠鳴一聽是高志強，趕緊說，高書記是您呀，有什麼指示？高志強說，雷市長你是老領導了，我怎麼指示你呀？雷遠鳴說，是您主持常委工作嘛。高志強說，名義上我暫時主持一下工作，但實際工作還是要靠你老領導啊。雷遠鳴的語氣忽然低下來，動情地說，高書記呀，您放心吧，我一定好好配合您，我知道如果不是您去省委找領導要求，我現在還是下崗幹部呢！高志強說，這實際上也是省委的本意，只不過通過我的口說出來而已，省委很清楚，歐陽智也停了職，你不出來的話，臨紫市政府不是癱了？雷遠鳴說，患難之時見真情，高書記我對您表示衷心感謝！今後以努力工作來報答您。高志強說，這麼說我就有愧了。都是為了工作嘛！雷遠鳴停頓了一下，說，找我一定有什麼事吧？高志強說，也是工作上的事，想跟你商量商量，歐陽智是石膏礦事件的直接責任人之一，他一時恐怕難得回來工作，你看是不是讓畢雲天早點出來？雷遠鳴說，我也早有這個意思，這段時間政府的事搞得我焦頭爛額，再不能讓畢雲天那麼舒舒服服呆在醫院裡享清福了。 　　雷遠鳴有這個態度，高志強很滿意。他放下電話後就出了辦公室。樓道上的燈光很暗，高志強返身正要關門，不想一個人影從幽暗裡竄了出來，同時喊了聲高書記。此時早已人去樓空，高志強沒有任何準備，實實嚇了一跳，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定神一瞧，才發現是教育局的鄧局長。高志強說，鄧局長這時候了你找誰？鄧局長說，就找你。高志強說，你怎麼知道我還在辦公室？鄧局長說，我見你的車還在下面坪地裡。高志強只得把鄧局長讓進辦公室，問他，你說吧，什麼事？鄧局長說，也沒什麼，我市九年義務教育達標去年年底已獲得省政府驗收通過，省政府撥下十多萬元專項獎金以獎勵相關人員，我今天特意來給你送獎金的，高志強說，獎勵我幹什麼？我又沒管教育。鄧局長說，教育是在常委的統一領導下開展工作的，你怎麼沒管教育？說著便拿出一個又寬又大的紅包，放到高志強桌上。高志強拿起紅包要退給鄧局長，可鄧局長已經走出辦公室。高志強拍了拍手上的紅包，估計不下一萬元，心想，什麼達標獎金，該是主持常委工作獎吧？ 　　關門下到樓下的坪地，果如鄧局長所言，司機小羅還等在車上，怕他還要用車。高志強說，忘了告訴你了，今晚我不出去，你回去吧。小羅說，我送送你吧。高志強說，你不要管，我想走走路。望著小羅將車開走。高志強才轉身往常委樓方向走去，還沒走上兩步，又一個人從身後的大槐樹下鑽了出來。原來是財政局長。他也是來給高志強送錢的，說是省財政廳給市政府撥來五十萬元的財源建設獎金，高志強也應該拿一筆，然後把一個信封塞到高志強手上，拔腿就跑。高志強沒點數，起碼有一萬多。 　　回到常委宿舍樓，還沒上樓，國土局長也從背後追過來，遞上一個紅包。理由又是什麼國土管理獎什麼的。高志強心裡說，真是欲加之賄，何患無辭？開門進屋後，只見茶几上還放著好幾個信封和大紅包，小馬告訴他，物價城建工商交通等部門的頭頭剛剛來過。高志強心想，這官運和財運真是對孿生兄弟，你看今天文書記才離開臨紫，自己剛成為常委工作主持人，身價就開始上漲，就有這麼多人來送票子，如果哪一天成了正式的市委書記，豈不要辦一個家庭銀行了？ 　　這時一股濃濃的米飯香撲鼻而來，高志強不覺咽下一口唾液。小馬很快把飯菜端了上來，高志強幾乎不太動菜，幾下就狼吞虎嚥地吃進去三大碗米飯。小馬在一旁看著高志強的吃相，連自己的筷子都忘記動了，說，高書記好久不見你的胃口這麼好過了。高志強笑笑說，平時在外面一上桌就是酒杯，幾杯下肚，再往口裡塞幾把魚肉，舌尖都麻木了，哪還有胃口吃飯？我們這些從小吃米飯長大的人，最香最美的東西還是米飯啊。小馬覺得高志強說的不無道理，笑著往自己嘴裡扒了幾口飯，卻並沒覺得這飯如何的可口。他哪裡知道，高志強這是 　　興奮過後產生的饑餓感，這樣的饑餓感可不是誰都能體會得到的。 　　飯後小馬收拾完碗筷就要回家，高志強說，你給市紀委尹書記打個電話，要他把廉政辦那兩個管我的專戶的科長喊到我屋裡來。小馬答應一聲，立即給尹書記打了電話。不一會，尹書記和廉政辦的兩個科長就進了屋。高志強笑著對尹書記說，你看今天省委組織部剛宣佈我主持常委工作，我的財運就來了。說著把包裡和茶几上的紅包和信封都交出來，讓那兩個科長點數。點完，總共十八萬多。科長們收好錢，又照數給高志強開了收據。 　　尹書記和兩位科長走後，小馬也回了家。高志強望著桌上那十多個空空如也的紅包和信封，心想這些送紅包的人也太大方了，一出手就是數以萬計，如果數字小一點，自己也好留兩個在手上。高志強就覺得無趣起來，過去打開電視看了一會兒，覺得還應該做點什麼事情才踏實。想了一會兒，也理不出個頭緒，最後才忽然記起好久沒給家裡打電話了，拿起話筒撥了號碼。接電話的是女兒高潔，一聽是高志強的聲音，就在電話那頭叫道，老爸是你呀，好久沒你的電話了。高志強說，我這不是給你打電話了嗎？接著問了問她的學習和生活，高潔敷衍了事地說了幾句，高志強還沒來得及教導教導她，她就批評起高志強來了，說他只顧工作，把這個家也忘了。高志強笑道，忘得了嗎，你可永遠是我心中美麗的格格。高潔快言快語道，高書記做了皇親國戚，我要當格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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