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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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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志強說,承蒙誇獎了,我這人就是因為木訥才不討人喜歡。戴看蘭笑笑,望著窗外斑駁的樹影,沒出聲。高志強又說,你不去接見各路官員?戴看蘭說,我去接見他們了,你還在這裡找得著我?高志強說,我又不是來看你的。戴看蘭說,那好,我下車了。說著伸手去開車門,卻怎麼也打不開。高志強得意地說,這車欺生。戴看蘭說,你詭計多端。 後來在戴看蘭的建議下,高志強將小車開到一棵濃蔭如蓋的大梧桐樹旁,斜對著下面的山莊停車坪和賓館大門,只要撩開樹枝,那些進出的小車和官員便盡在眼底。戴看蘭說,今晚你得等些時候才可以去拜見你要拜見的人了。高志強說,我要拜見的人不就在身旁嗎?戴看蘭說,別這麼肉麻好不好?兩人正說著,就見賓館門口出來一個人,高志強眼尖,認出是幾個星期前接待過他的黎西市委楊副書記。高志強對戴看蘭說,你認得那個人嗎?戴看蘭說,有些面熟,好像在一起開過會。 高志強說,他是黎西市的楊副書記,平時總是一肚子的牢騷,說自己沒有後臺,不然早就上去了。戴看蘭說,現在的地方官員都這樣,上去了說是有後臺,上不去就說沒後臺。高志強說,說得也不是完全沒道理,官場上不是流行發財要亂來,升官要後臺的說法嗎?戴看蘭說,如今的流行語也太多了點,姑妄聽之,姑妄言之,不必往心裡去。高志強說,我牢記省委領導的指示。戴看蘭罵道:去你的吧!高志強笑笑,指看窗外說,看那個姓楊的那志得意滿的樣子,今天大概是找穩後臺了。 楊副書記走後,又來過幾撥人馬,有楚南的,有黎西的,也有臨紫兩位常委。高志強暗想,幸好看蘭給自己提供了信息,不然大家都到嚴部長這裡來過了,獨他高志強不來,嚴部長還不見怪?看看車上的時間都十一點多了,估計再不會有人要來了,就對戴看蘭說,現在該輪到我了吧?戴看蘭說,還得再等一會兒,說不定有人已經到了山莊下面。戴看蘭話音還沒落,山莊外面就晃過一道亮光,又一輛小車從盤山道上開上來,車頭一擺沖進了大門。 高志強覺得這部車子有些眼熟,待那小車停下後細瞧,竟然是他的同僚雷遠鳴的車。車的尾燈還沒全熄,雷遠鳴就開門下了車,小跑著登上臺階,急切切撲入賓館大門。戴看蘭是認得雷遠鳴的,對高志強說,如果你也這個時候趕了去,兩人遭遇到一處,豈不尷尬?高志強說,是呀,我以為你們到楚南來,就我一個人知道,原來其他人比我的消息還要靈通。戴看蘭說,桃李無言,下自成蹊啊! 好在雷遠鳴並沒呆得太久,半個小時不到就從裡面出來了。看著他的車出了山莊,消失於門外的盤山道,高志強說,現在都快十二點了,領導忙到這個時候也該休息了,我再去打擾人家不是不識趣麼?戴看蘭說,嚴部長平時喜歡寫點東西,是個夜貓子,這時還不會休息,現在就去見他還不為晚。高志強說,怎麼去見?戴看蘭說,你這麼機靈的人,還用得著我來指點?高志強說,你在嚴部長身邊工作,你最有發言權嘛!戴看蘭說,你總不能送他一桶油兩袋花生什麼的吧?高志強說,你就以為我這麼小氣?戴看蘭說,你別逗了,我知道你是有備而來的。高志強於是轉過身去,從後排位置上拿過自己那鼓鼓囊囊的手提包,往腋下一夾,說,我今天就這麼去見領導,他不會把我趕出來吧? 兩人說著就下了車,轉個彎步入一道拱形小門,再繞過小花壇前的通道口就進了賓館。到得三樓,戴看蘭用手指指左邊,輕聲說,就在最裡的308號豪華套間。還沒走上兩步,戴看蘭看了看高志強手上那鼓脹的手提包,略有所思道,這樣恐怕不行,先到我房間裡去一下吧。進得戴看蘭另一頭的335房間,戴看蘭就把門掩上,問道,你包裡裝的什麼?高志強說,還能是什麼?戴看蘭搖搖頭說,剛才我想了想,如果是錢的話,有些不妥。高志強說,怎麼不妥?戴看蘭說,人家堂堂省委組織部長,會收你的錢嗎?敢收你的錢嗎?高志強說,錢怎麼了?誰不愛錢?戴看蘭說,我知道嚴部長這人,他還是比較謹慎的,你最好別來這一套,否則還要自討沒趣。高志強說,那又怎麼辦呢?我又沒有別的準備。 戴看蘭轉過身去,從衣櫃裡拿出一個行李箱,取出一樣用牛皮紙信封裝著的東西遞給高志強,說,去年我在一個邊遠山區搞扶貧幫教,跟一個上了年紀的村小女校長很談得來,我要走時,她特意送給我一方古墨硯,說是她爺爺手上留下來的,她的子女也沒一個舞文弄墨的,說是我的文化高,有才學,送給我正合適。本來我是想給你的,現在看來你只得用它去見嚴部長了。高志強打開牛皮紙信封,左瞧瞧右看看,雖然對墨硯沒有什麼研究,但憑感覺也懂得這方墨硯的珍貴,更重要的還是戴看蘭原是準備送給自己的,現在要物易其主了,實在捨不得。戴看蘭當然看得出高志強的心事,笑著道,如果你不好意思拿走,就出點錢吧,把你包裡的錢放進我的提包裡。高志強歎口氣道,也只好如此了。把包裡的錢取出來,再將這方墨硯放了進去。 臨上嚴部長房間去時,戴看蘭又給嚴部長房間打了一個電話,得到嚴部長的首肯後,這才和高志強往308走去。剛到門口,門就開了,嚴部長站在裡面親切地說,是志強你啊,幾時趕過來的?與此同時,一隻肥厚的大手也伸了過來。高志強趕緊把包遞給戴看蘭,伸出雙手將這只大手握住,那勁頭就像往上攀岩時抓住了高處的繩索,一邊激動地說,想念部長您哪,晚上才聽說您來了楚南,來得遲了,打擾部長休息,該打。嚴部長說,那是打手心還是打屁股?說得高志強和戴看蘭都笑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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