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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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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志強是傍晚時分離開臨紫的。臨走前,他為如何去見嚴部長很費了一番腦筋。至少不能空著雙手去吧?一

  個市委副書記絞盡腦汁想成為市委常委工作的主持人,一心巴望著能順順當當進步為市委書記,現在省委組織部長到了你的身邊,給了你現成的機遇,如果你就這樣空著雙手去看人家,你這人不是弱智就是腦袋裡的哪根筋搭錯了地方。不空手又帶點什麼呢?帶點土特產,或兩瓶酒數條煙?恐怕已經不是那個年代了。最好的辦法當然是帶錢,簡單方便容易操作,高志強也見得多了,如今還沒有誰不愛錢的。那麼帶錢又以帶多少為宜呢?三五千還是三五萬或十幾萬幾十萬?高志強從縣委書記做到市委組織部長和市委副書記,給他送錢的人多的是,他如果都放進了自己抽屜,現在手頭不能說上千萬,三兩百萬完全不在話下。高志強當然也知道孔方兄的妙處,櫃子裡錢多不要餵飯。

  可最能吸引高志強的不僅僅是錢,還有權力地位,他不願意因為金錢而失去他的既定目標。因此說他手頭如何寬裕的確談不上,若要他一下子出手三五萬實在有些困難。那就只好量人為出,帶個三到五千,略表心意了。可高志強馬上就否定了自己這個幼稚的想法。三五千怎麼好意思出手呢?人家嚴部長堂堂的掌管全省黨政官員烏紗帽的省部級領導,三五千相稱嗎?說不定人家還以為你是看輕他,別有用心拿這個小錢去戲弄他哩!

  高志強一時沒有了轍,抓耳撓腮,另外又想了幾個方案都不得要領。他想給戴看蘭打個電話,拿起手機又放下了。就這點小事,你一個大男人還要去向人家女人討教,這也太不好意思了。猛然間想起紫源酒廠長江永年留下的那個大信封還塞在書櫃裡。原來那天中午高志強考慮廉政辦的人正在休息,打算/下午上班後再叫他們來拿,結果他午睡沒睡著,上班時間沒到就去了辦公室,批了兩個小時的文件,之後就把這事給忘掉了,直到現在才想起來。高志強想,也只好拿這筆錢去應一下急了,估計有這個數應該勉強過得去了。

  高志強便過去打開了書櫃。抽出信封,放手掂了掂,低頭又想,現在把這錢取走了,以後拿什麼來填窟窿?這可不是一個小數字,如果算是受賄,那是足可進去呆上一陣的。高志強便把信封放了回去。離開書櫃後,在屋裡繞了一圈,不知不覺又繞到了書櫃前,伸了手再次拿出那個信封來。這個時候他還是下不了決心,重新又放了回去。如此反復幾次,高志強甚至罵起自己來了,平時你說話做事還算乾脆,今天怎麼搞的嘛,竟然這麼婆婆媽媽的,沒有

  一點男人的風度。這一罵,高志強就下定了決心,心裡說,現在幹什麼不要錢開道?要做大事,這樣瞻前顧後能行嗎?於是把那個大信封往手提包裡一塞,堅定地邁開步子出了門,人也一下子變得豪氣起來。

  現在高志強的車子已經行駛在通往楚南市的公路上。他不再去想提包裡的那個信封,他想只要跟嚴部長牽上這條線,關鍵時刻他不給自己設阻,加上郭三能到省裡請動賓記者,郭家沖石膏礦塌方死人的事一張揚出去,那他高志強預計的目標就容易達到了。想起郭家沖,高志強覺得應該跟郭三聯繫一下了,於是放慢車速,撥通了他送給郭三的那個手機。郭三很快就接了電話,說,高書記我正要給您去電話呢。高志強說,情況怎麼樣?郭三說,按照您的指示,我一到省城就去了省報,可賓記者採訪去了,我就打了他的手機,還好他就在城邊一個工地上採訪,我打的找過去,把資料給了他,一邊口頭彙報了一些情況,賓記者當即表示,明天就到臨紫去暗訪,並要我先不要去驚動省人大,這樣讓臨紫方面的有關人員知道了,對調查取證相反不利。

  高志強想了想說,賓記者說的不錯,你暫時不去省人大也好,但為保險起見,你還是通過郵局將材料掛號寄往人大,現在的掛號信速度慢,材料到達省人大後,賓記者的調查取證可能也搞得差不多了。郭三說,高書記你這個辦法好,我現在就去辦。高志強說,賓記者還跟你說了些什麼?郭三說,賓記者要我回去後不要輕易露面,有事他再找

  我,我把我這個手機的號碼告訴了他,還提供了一些線索,他都一一做了記錄。高志強說,你做得對,不過你的手機號碼除了賓記者再也不能跟任何人說了。郭三說,是的。高志強說,你明天就趕回臨紫,暗中保護好賓記者,一有什麼問題你就打電話給我。

  天開始黑下來的時候,高志強的小車已駛近燈火輝煌的碧梧山莊。只見好幾部楚南市牌照的高級小轎車相繼開出山莊大門。高志強心裡明白這些人剛拜訪嚴部長出來,便有意放慢車速,往大門裡面的停車坪多瞧了幾眼。那裡還有兩部黎西市的小車,看車牌號也是市委主要領導的專車。高志強意識到自己這麼闖進去多有不便,於是方向盤一打,將車開到山莊後面的樹林下隱蔽起來,然後給戴看蘭打了一個電話。高志強說,我已經到了你的身邊。

  戴看蘭笑道,我知道,你沒有膽量進山莊大門,才走的旁門左道。高志強說,我怎麼沒膽量了?戴看蘭說,你碰到了好些高級小轎車。高志強心想,我什麼都逃不過戴看蘭。便說,知我者,看蘭也。戴看蘭說,你把車窗打開吧。高志強按下車窗,一側首,見戴看蘭已經站在不遠處的一叢墨竹旁。高志強將車子開過去,讓戴看蘭上了一旁的副駕駛室。一襲沁人的幽香隨即撲鼻而至,高志強不覺翕了翕鼻翼,說,什麼花這麼香!戴看蘭說,這就憑你的感覺了,春蘭秋桂,你覺得是什麼花香就是什麼花香。

  遠處的燈光如晝,正透過濃密的樹蔭,斑斑點點灑在戴看蘭身上。一股暖流忽然從高志強心底升起來,悄悄向全身蔓延開去,仿佛滲透到了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膚。在高志強的情感歷程中,給予過他這種溫馨纏綿的感覺的女人並不多,就是像叢林那樣的女人,女人味不可謂不足,也會讓高志強激動一時,卻無法讓他產生這樣一份深切而恒久的感覺。戴看蘭知道高志強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便故意咳了一聲。高志強意識到了自己的癡態,趕忙將頭掉了過去。他清楚自己並不僅僅是來與這個女人約會的,他還有更重要的使命,可不能沉湎於這份溫柔的誘惑。也許是為了掩飾自己,高志強無話找話地說,你怎麼知道我要把車開到這裡來?戴看蘭說,你這人還靈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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