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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一檢查,血壓是降了不少,但瞿醫生只讓他減輕藥量,還不能完全停藥。方宏達問:「那又要到什麼時候可以停藥?」瞿醫生搖搖頭說:「高血壓病人就是血壓正常了,也不能完全停藥,只能把藥量和服藥頻率減少、放慢。」

  方宏達有些悲哀,心想自己要完全恢復到從前,看來希望是不大了。

  一個星期眨眼就過去了。那紙貸款的報告在銀行裡轉了一圈,又原樣回到了計生委,銀行說計生委之前欠的還沒還,哪有又要貸款的理。張思仁就有些緊張,擔心老幹部們又會來找他算帳。不想老幹部們此後再沒露面了,一連好幾天,委裡都靜悄悄的。

  方宏達也覺得有些奇怪,預感到後面肯定會有什麼名堂。他還意識到楊青玉好久沒進自己的辦公室了,也不知她到底在忙些什麼。偶爾在辦公室門口跟她碰上了,還沒說上兩句話,她就穩不住了,說還有事情等著,然後匆匆離去。

  這天,方宏達在辦公室呆坐著,忽然有了一種想跟楊青玉說說話、聊聊天的欲望,拿了話筒,準備撥她的手機。剛撥通,還沒等對方開口,有人敲門走了進來,竟是辦公室熊主任。方宏達只好掛了電話,對熊主任說:「有事嗎?」熊主任說:「剛才紀委打電話來,要你過去一下,我已經給你準備好了車子,就在樓下。」

  紀委找總不是什麼好事,方宏達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心存疑惑道:「紀委要我過去?你沒聽錯吧?」熊主任說:「沒聽錯,紀委已經找過委裡好幾個領導了。」

  坐車趕到紀委,接待方宏達的是廉政辦的左主任。這位左主任是楚南市有名的左青天,他經手查辦的幾起棘手的腐敗案,在楚南市乃至全省都非常有名。方宏達和左主任常在一起開會,彼此熟悉,兩人寒暄了幾句,左主任還客氣地倒杯水,放到了方宏達前邊的茶几上。

  見左主任這麼客氣,方宏達就知道今天要談的並不是自己的事。

  果然左主任開口道:「今天請你到紀委來,沒有別的事,是想就你們的辦公樓基建的事問些情況,近段時間來自你們委裡和外界的反映比較多。」方宏達說:「計生委辦公樓的基建是上一任委領導開的頭,後來我雖然主持了一段委裡的工作,但基建一直由張主任具體負責,我沒插手,所以具體情況並不清楚。」左主任說:「你知道多少說多少,我們慢慢來。」

  接下來,方宏達就根據左主任的提問,說了他知道的一些情況。因為方宏達確實如其所說,沒插手過辦公樓的基建,他說的自然都是一些表面的雞毛蒜皮的小事。左主任見問不出什麼實質性的線索,只得作罷,說:「今天就談到這裡吧,以後有什麼,還要請你合作。」方宏達說:「那自然。」然後出了廉政辦。

  方宏達上車回到計生委,還沒上樓,楊青玉就打了他的手機。方宏達見周圍有人,就說:「我就要到辦公室去,我給你打電話吧。」說完掛了電話。

  進了辦公室,方宏達返身將門扣上,然後坐到辦公桌前,撥了楊青玉的手機。方宏達說:「這幾天你在幹什麼?」楊青玉說:「這你就別問了,你告訴我,你跟紀委怎麼說的?」方宏達說:「我能怎麼說?我對基建什麼都不清楚。」

  楊青玉有些生氣,說:「基建造價那麼高,這你也不知道?」方宏達說:「這還用我說嗎?審計報告都已出來了。」楊青玉說:「你別偏袒張思仁了,他給了你什麼好處?」方宏達笑道:「我得什麼好處?我得了好處,難道不跟你平分?」楊青玉說:「你不說也沒關係,總有人會說,紙是包不住火的。」

  方宏達沉默了一會兒,說:「這事不會有什麼結果的,你別枉費心機了。」楊青玉說:「我不相信,普天之下全都黑如漆桶。」說完,楊青玉連聲再見都沒說,就掛了電話。方宏達搖搖頭,緩緩地把話筒擱到叉簧上。

  紀委又在計生委找了一些人,好像很當一回事在搞。但過了幾天後,又什麼動靜都沒有了。張思仁那陰著的臉色也漸漸晴朗起來,在委務會上公開說,委裡有些人這一段活動頻繁,組織人四處告他的狀,聽說告狀信已經上了北京,告就告去吧,他張思仁身正不怕影斜。

  方宏達早知此事紀委是沒法深入查下去的,對張思仁的話也就不怎麼見怪。後來他還對楊青玉說:「你別幼稚了,你這樣會無功而返的。」

  楊青玉說:「你等著吧,馬上就有好戲了。」

  這天早上方宏達待在家裡沒事,早早出門,不到八點就進了辦公室。他在辦公室發了一陣癡,也想不出有什麼事可做,只好拿起頭天的報紙看起來。還沒看上兩行,辦公室熊主任驚慌失措地跑進來,語無倫次地對他說:「方主任,不好了不好了!」

  這一陣方宏達心靜如水,沒什麼事情能讓他在乎,所以他瞧都不瞧一眼熊主任,目光依然停留在報紙上。熊主任急得直搓手,說:「方主任,你別看報了,要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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