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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從省城回來後,楊青玉和方宏達表面上還是過去那種單純的同事關係,但彼此之間似乎已多了一層什麼,楊青玉心裡有話,總願意去找他說。不想在熊主任這事上,方宏達不同意她這麼做。他說:「姓熊的做出這樣的事,固然應該受到應有的處罰,但卻用不著把你的賬算在他的頭上,他不過是張思仁手上的一個卒子而已。」楊青玉說:「這個道理我懂,可就這麼放過了他,我咽不下這口氣。」

  方宏達笑了,半開玩笑道:「你有能耐,何不把張思仁扳倒?你想想,如果不是張思仁拿工會主席的虛銜換走你計劃統計科科長的帽子,熊主任會對你如此放肆嗎?」楊青玉說:「誰不知道張思仁樹大根深,你方某人都敗在了他的手下,我是誰?我敢有這樣的念頭?」

  從方宏達辦公室出去後,楊青玉將方宏達的話反復揣摩了好幾遍,想想自己其實跟熊主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仇恨,還真犯不著來這一手。正如方宏達所說,根子還在張思仁那裡,哪天張思仁下去了或離開了計生委,她楊青玉也許還會有出頭之日,比如換個副主任什麼的,管點實事,到那時他姓熊的還不在自己面前俯首帖耳,自己說一,他敢說二?

  楊青玉這麼自忖著,正向自己的辦公室走去時,一夥人鬧哄哄上了樓,蜜蜂一樣圍住了張思仁的主任室。原來那是委裡的離退休老幹部,這段時間天天都往張思仁辦公室跑,朝他要集資款,並揚言再不還款就到市委去上訪。

  楊青玉不想管閒事,趕忙躲進主席辦公室,把門關緊了。聽著外面老幹部們的吵嚷聲,楊青玉就有些幸災樂禍,心想看你張思仁怎麼下得了台?她還樂滋滋地給方宏達打了一個電話,說:「你聽到張思仁辦公室那邊的動靜了嗎?」方宏達說:「又是那些老幹部吧?我正想過去勸勸哩。」楊青玉說:「關你什麼事?你待在辦公室喝茶看報不省心些?」方宏達說:「話可不能這麼說,都是委裡的事情嘛,我還是去看看吧,如果委裡其他領導都去了,就我不去,張思仁還不會有想法?」楊青玉說:「要他沒有想法……」

  話還沒落音,方宏達那邊已經掛了電話。楊青玉愣了愣,目光在手中的話筒上盯了好一陣,也出了辦公室。

  楊青玉來到張思仁的主任室門外,見方宏達和委裡其他幾位黨組成員都到了場。張思仁和老幹部雙方情緒都有些激動,已經起了高腔,有兩個老幹部的手指都點到了張思仁的鼻子上。方宏達見狀,擔心事情鬧大,忙插到張思仁面前,對老幹部們說,黨組已經多次開會研究了還款計劃,打算再向銀行貸些款,貸款報告都已經寫好了,只要錢一到就先還老幹部的集資款。

  老幹部們還不罷休,說方主任說的不算,他們要張思仁表個態,說個具體的還款時間,他們可沒耐心天天往這個地方跑。

  本來方宏達說的向銀行借錢還款的事,是他情急之下脫口說出來的,其實黨組並沒有開會研究過這事。但已經出現了這樣的局面,張思仁也別無他法,只得說:「估計也就一個星期的樣子吧,到時你們再拿不到錢,可以到市委去上訪,讓市委領導罷了我的職。」

  這樣,老幹部們才陸陸續續從張思仁的辦公室退了出來。

  老幹部們一走,幾個黨組成員還有楊青玉等非黨組成員的委領導,當即就在張思仁的主任室裡開了個小會。張思仁說:「剛才要不是方主任解圍,也不知事情會鬧到什麼地步,唉,如今幹點兒事不容易啊,要不是修這個辦公樓,我張思仁會遭這樣的詛咒嗎?」停了停,又說道,「剛才方主任跟老幹部們說的借貸還款的事,雖然事先並沒正式研究過,但現在看來只有這唯一的路可走了,大家都出出主意吧。」

  大家就你一言我一語交換了些意見,然後確定一名副主任專門去跑銀行。

  從張思仁的主任室出來後,楊青玉跟進了方宏達的辦公室。她不無譏諷地說:「你這個主意蠻高明嘛!」

  方宏達笑笑,坐到椅子上,指指一旁的沙發,示意楊青玉坐。楊青玉不坐,說:「如果你不提出這個還款辦法,我看今天非打爛腦殼不可。」方宏達說:「這又不是什麼好辦法,如今銀行的錢也不是那麼容易貸得到手的。」

  楊青玉壓低聲音說:「貸不到手就好,到時又有好戲看。」

  方宏達不想說這事,瞥楊青玉一眼,顧左右而言他道:「好久沒上醫院了,我得去找找瞿醫生。」楊青玉也只好說:「要不要我去陪你?」方宏達說:「行啊。」

  下午,方宏達還真的去了醫院。他打算血壓一降下來,便不再去服那煩心的降壓藥。自從服這該死的降壓藥後,他就沒能好好地做過一回男人,也許停了藥能力會恢復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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