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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時月回頭一瞧,是承建儒林中學圖書館的楊老闆。

  楊老闆二話不說,拿過桌上的單子,只粗粗瞟一眼,就從身上掏出一把票子,放到了吧臺上。

  見吧台裡的小姐點鈔如飛,秦時月的嘴巴張得大大的,好久都沒有合上,仿佛不知那鈔票為何物似的。

  第二天,陳小舟給薛征西打了個電話。

  她先問到儒林中學到市里上訪告狀的事是否屬實,薛征西承認有這事。陳小舟說:「這事你恐怕得做點工作,如果他們再鬧下去,對你本人和教育局都不會有什麼好處。」

  別人的話薛征西可以不聽,但陳小舟的話他還是會考慮考慮的。這一方面因為他曾追求過陳小舟,至今舊情難舍,另一方面也因為陳小舟是教育局主要領導的寵臣,又待在政工科長的位置上,教育局管轄範圍內的人事安排得由她擬定初步方案,她發句話,下面中學裡的校長、副校長自然會奉若聖旨。

  薛征西就向陳小舟打保票,一定妥善處理好這事。

  其實薛征西也不要怎麼處理,他不再去鼓動就可以了,而沒了他的鼓動,那些上訪的老師見也上不出什麼名堂,加上隨著時間的推移,先前的激情不再,大家慢慢也就冷了心,沒誰再有興趣去多事。因此職稱開評後,鄧主任他們在後面一使勁,秦時月的高級便很順利地通過了。這職稱是跟工資掛鉤的,秦時月的月工資一下就加了100多元,喜得他和曾桂花做夢都笑出聲來。

  只是受人之恩,卻沒有報答的機會,兩個人不免又有幾分內疚。

  這天吃中飯的時候,秦時月對曾桂花說:「古訓說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我們得到的東方校長的好處豈只是滴水,簡直就是長江和黃河,或至少也是資水,我們卻沒能對他有丁點回報,問心有愧啊!」

  曾桂花當然也有同感,說:「那你想想辦法,給他表示點什麼呀!」秦時月說:「那表示什麼?」曾桂花說:「不是說煙酒不分家嗎?給他買幾條煙、幾瓶酒吧。」秦時月搖著頭說:「一般的煙酒嘛,出不了手,名煙、名酒假貨多,只怕弄巧成拙。」曾桂花說:「那給他夫人送件什麼首飾?」秦時月說:「那又不知道人家喜歡什麼首飾,說不定人家什麼首飾都有了呢。」曾桂花說:「乾脆就送錢吧,既省事又好出手。」秦時月說:「這不太俗氣了嗎?」

  這一下曾桂花不耐煩了,說:「你怎麼這麼多顧慮?你這樣子辦得了什麼事情?怪不得你四十多歲的人了,還一事無成,要不是東方校長幫忙,你那個一級教師都要當到退休那一天去了。」說完,扔了飯碗,氣呼呼地摔門走了出去。

  秦時月就愣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了。

  可沒幾分鐘,曾桂花卻回來了,對正在洗碗的秦時月說:「我剛才碰到東方校長了,他正從外面回來,要你到他辦公室去一趟。」秦時月說:「他有什麼事嗎?」曾桂花說:「他沒說,你去吧,碗我來洗。」

  秦時月放下水池裡的碗,匆匆出了門。

  趕到辦公樓,東方白的辦公室卻是關著的。秦時月就有些納悶,莫非東方白沒在辦公室裡?那他又喊自己到這裡來幹什麼呢?轉過身想走開,覺得不甘心,複又回去,伸了手要去敲門。

  這時門忽然開了,走出兩個人來,一個是那次在通天樓埋單的承包圖書館工程的楊老闆,另一個是秦時月做家教的徐甯甯的家長市稅務局徐科長。楊老闆開玩笑道:「是秦老師喲,你怎麼鬼頭鬼腦的?」徐科長也笑道:「怪不得東方校長說還約了人,我還以為是個美眉,原來是你。」秦時月只好客氣地笑笑,算是跟他們打過招呼。

  楊老闆和徐科長出去後,秦時月就進了東方白的辦公室。一抬頭,只見上次東方白寫的「一身正氣,兩度春風」那幅字,已經裱得十分雅致,掛在了牆上。

  在那字上瞄了一會兒,秦時月忽然想起自己從雜誌上看到的一篇文章。那篇文章說的是一位大官寫得一手好字,剛好也寫了「一身正氣,兩度春風」八個字,高掛在自己辦公室裡。大官身旁自有高人,看出他曾兩度春風得意,因此寫了這樣的字。東方白的官雖然不大,卻也歷經浮沉,深諳為官滋味,估計跟那大官有著相同的感慨,可謂英雄相惜,才不約而同也寫了這麼八個字吧。

  秦時月還記起,那篇文章最後交代,那大官手中有大權,到他那裡去辦事的人,總是先要盛讚主人那出手不凡的書法,對其高雅的志趣和不隨流俗的氣節表示出由衷的敬佩,然後再將人民幣和支票塞進他的抽屜。想東方白為自己辦了好幾件大事,自己跑到他這裡來,雖然也對牆上的字倍加讚賞,卻從沒送過錢物,真是慚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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