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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五

  楚蘭從某某政治學院畢業之後,在軍區小報擔任編輯,跟譚文韜通了幾封信,還打過電話,發現這個人在情感方面過於冷靜,冷靜得乏味,也就漸漸地淡了那份心事,好在大家原先都很冷靜,不像淩雲河那樣奮不顧身,基本上也沒有多少痛苦,說不聯繫就不聯繫了。楚蘭後來在報社遇上一位文學導師,由淺入深地愛了一把,隨著W軍區的解散,楚蘭和她的導師兼戀人也一起轉移到南方另外一個戰區工作,水到渠成地結婚了。

  譚文韜是在當上某部炮兵團參謀長那年結婚的,新娘子當然不是楚蘭。

  直到回到原部隊之後,譚文韜才知道在他就學期間,趙靈靈給他寫過很多信,都被老營長李建武保管起來了,李建武怕他分心,一直沒有告訴他。

  某年某月某日,炮兵某部中校團參謀長譚文韜從師部開完訓練誓師大會回來,發現自己的宿舍裡坐著一個眉清目秀的女子,十多年前的那片金璨璨的油菜在那一瞬間開滿了譚文韜那間不足十五平米的宿舍,趙靈靈說她是從北京讀研究生畢業返回,順便來看看老朋友,老朋友要是還認這個朋友,她就在這裡住一天兩天,老朋友要是不方便,她坐坐就走。

  後來女知青就問譚文韜的夫人在哪裡上班,譚文韜老老實實地回答,還沒顧上找,笑問趙靈靈是不是要擁次軍幫他找個女朋友。趙靈靈神色黯然地說,她結過婚了,但是又離婚了,她真不應該走那一段彎路。譚文韜當然明白那段彎路指的是什麼。譚文韜不鹹不淡地笑笑,似乎是很隨意地說:「你現在單身一個,我也是孤家寡人,合二而一也算是破鏡重圓了。」

  趙靈靈吃驚地看著譚文韜那張不帶表情的臉,疑惑他是在開玩笑,說:「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是不是要報復我啊?當初咱倆只是有點意思,話沒說透,你不主動,我好意思表示什麼嗎?你是不是認為我落魄了,是死皮賴臉來纏著你的?」

  譚文韜的臉上仍然是不驚不乍的微笑,看不出有多認真,也看不出是不認真,說:「你太敏感了。」

  趙靈靈說:「離過婚的人都敏感。這樣的玩笑你不能開。」

  譚文韜說:「我說的是真話。你看,我這十來年了,不是一直都在獨守閨房嗎,現在不都講緣份嗎,這說明我們兩個還是有緣份的。」

  趙靈靈頓時就控制不住了,嚶嚶地哭了起來,說:「那時候年輕,也不懂得愛,就是朦朦朧朧的有些想法,其實,只要那天杜師傅再晚一點喊我們,就……就……」

  譚文韜有些不耐煩,說:「好了好了,你把主意定下了,軍官結婚還要報告,你不反悔我就報告了。」

  趙靈靈睜開一雙朦朧淚眼,理了理衣服和鬢髮,含羞答答地說:「你們當兵的也……這也太突然了。」

  譚文韜說:「我都快三十歲的人了,該有個老婆了。」

  「難道,你只是需要一個老婆嗎?」

  「你以為我還需要什麼?我還需要一個公主啊?」

  「就這麼簡單?」

  「還有必要複雜一下嗎?兵貴神速嘛。」

  趙靈靈沉吟了一會兒,又莫名其妙地哭了一陣子,然後擦乾眼淚,大義凜然地說:「要真是這樣,你就打報告吧。」

  豈料這一報告還報告出麻煩來了,譚文韜的老上司、副師長李建武一聽說譚文韜要和趙靈靈結婚,頓時七竅生煙火冒三丈,一拍桌子說:「豈有此理!我一個風華正茂的年輕的團參謀長,在整個某某某市都是暢銷品,豈能娶個二鍋頭?上次某某某市的劉書記聽說咱們還有一個二十九歲的團參謀長沒有結婚,喜出望外,請師長政委作媒,要把他女兒嫁過來,我都沒同意,為啥?就是因為那姑娘胳膊太長了,走路不好看,一甩一甩的。可那姑娘才二十四歲,怎麼說也是個黃花閨女啊。你倒好,不吭不哈地給我弄回個二鍋頭來。我不同意。」

  譚文韜不痛快了,說:「李副師長,話也不能這麼說,什麼叫二鍋頭啊?我們兩個也是青梅竹馬,有感情的。」

  李建武說:「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那時候你是待業青年一個,人家有權勢有地位,高興了帶你玩玩,動真的了就溜之大吉。現在見你像個人樣了,又來勾引,你居然一引就上,你也太沒出息了。」

  譚文韜說:「我們是軍人嘛,軍人總應該有點氣量。她雖然結過婚,可這又算得了什麼呢?再說,我現在急需要一個老婆,老不結婚同志們老是議論猜測。」

  「哦,你小子就是為了不讓人家議論你猜測你,就隨便結婚啊,太不慎重了。」

  譚文韜反而做出困惑的樣子,說:「老婆就是老婆,又不是配班子,歷史清白,政治表現良好,沒有傳染病,這不就行啦?」

  李建武哭笑不得,更重要的是不知道譚文韜這小子是不是搞什麼陰謀詭計,說:「你先回去,這事沒這麼簡單,我得向師長政委彙報。」

  等譚文韜走到門口,李副師長又喊:「組織上能不能批准,我看很玄,你小子給我把該管的管住。那個趙靈靈還在咱們某某某市吧?你要是大頭一懵,小頭一熱,給我把生米煮成熟飯,我就提前掀你的鍋蓋,讓你吃不得倒不掉。」

  譚文韜聽出了李副師長的意思,滿臉不快地說:「李副師長你把我看成什麼人了?我的組織紀律觀念你又不是不知道嘛。」

  譚文韜最終沒有同趙靈靈結婚,故事經過很複雜,敘述梗概又很簡單:先是譚文韜突然接到任務要到集團軍去參加一次作戰會,然後是由師裡幹部科的安大姐和某某某市婦聯的一名幹部聯合出面做趙靈靈的工作,在譚文韜歸隊之前就把她動員走了。

  之所以這樣處理,原因只有一個——譚文韜所在部隊的首長堅決不同意他和趙靈靈重溫舊夢。李建武說,就是你譚文韜到法院去告我們包辦代替,我們也不同意。什麼道理?沒有道理,就是不講理。李副師長辦這樣不講道理的事情,也不是一件兩件了。

  既然事情到了這一步,譚文韜也只好忍氣吞聲,個人利益服從組織利益,在組織的過問下,同某某某市市委劉書記的女兒結了婚。婚後,他倒是沒有覺得妻子的胳膊長一點有什麼不好,反而覺得挺實惠的。

  六

  蔡德罕和柳瀲結婚的第二年,W軍區解散,蕭天英離職休息,原W軍區炮兵獨立師、靶場和別茨山區的一些軍事設施劃歸南方的一個戰區管轄,教導大隊則劃歸獨立師管轄,成為該師教導大隊。以後精簡整編,營房就空了,大隊部設了個留守處,在原七中隊的營房辦了一個養雞場。蔡德罕就留在養雞場裡以志願兵的身份當了場長,先是領導了一個班,後來人員不斷減縮,最終只剩下四個兵。

  韓陌阡調到炮兵獨立師擔任副政治委員,臨走的時候要帶蔡德罕到獨立師去,蔡德罕說,首長去上任,帶上我這個老兵不像個樣子,也不符合領導幹部上任不帶隨從的規定。

  韓陌阡當時笑笑,就沒再堅持了。好在獨立師離N-017比較近,同在別茨山區朔陽關以南,心情好了或者心情不好了,驅車個把小時就到了。

  蔡德罕沒有想到,七中隊樹倒猢猻散之後,他居然成了同韓陌阡任聯繫最多的人。有一次已經半夜了,韓陌阡還行色匆匆地來了,下車就讓司機調頭回去,說自己今天晚上要在這裡談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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