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徐貴祥 > 明天戰爭 | 上頁 下頁 | |
一一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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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如一盆冷水當頭潑在杜朝本的心裡。倒黴的人兒更敏感也更脆弱。杜朝本甚至聯想到,路副師長和劉副政委之所以對他這個態度,原因恐怕也是岑立昊有過交代,至少也是他們根據岑立昊的態度決定自己的態度。這筆賬,杜朝本還是算到了岑立昊的頭上。 由於大部隊外出,留守人員又有路副師長和劉副政委管著,杜朝本基本上成了無業遊民。連續幾天,杜朝本除了偶爾在師部東邊的小樹林裡轉悠,大部分時間都貓在自己的宿舍裡。他在寫日記,就在這幾天裡,他在32開日記本上密密麻麻地寫了七十六頁紙。 這幾天在機關食堂就餐的人少,就路金昆和劉尹波、李木勝、杜朝本等幾個人,多的時候五六人,少的時候兩三人。2月27日,機關食堂管理員發現杜副參謀長中午和晚上都沒有在食堂就餐,就報告了路金昆和劉尹波。路金昆覺得很蹊蹺,一頓飯沒回來吃可以理解,沒准是來了老鄉或戰友,在外面小酌,忘記打電話了。但兩頓飯沒回來,而且也沒有報告,就不好理解了。按照88師目前對軍官的要求,這是不允許的。 路金昆打電話到266團杜朝本的家裡,杜朝本的愛人肖麗珠說老杜沒回家,杜朝本的女兒、十五歲的小杜芩說她已經有一個月沒見著爸爸了。再派人到杜朝本的辦公室找,司令部值班員孫參謀說,「從昨天下午開始,就沒見杜副參謀長了。再打電話到小車班去,小車班的副班長說杜副參謀長昨天下午要了個車回266團,車子把他送過去就回來了。」路金昆趕緊把昨天給杜朝本出車的司機叫了過來,一問才知道,杜朝本昨天下午根本沒回266團,而是到師醫院找老鄉裘醫生喝酒去了,穿的是便衣。劉尹波又把裘醫生叫過來,裘醫生說,「昨天晚上是跟杜副參謀長在一起喝酒,一共有四個人。杜副參謀長不怎麼說話,喝悶酒喝得有點醉了。我們要弄車送他,他堅持不讓,說走回去讓涼風吹吹。我們見他情緒不好,就沒有再強求。」路金昆又打電話把平時同杜朝本來往密切的人都問了一遍,大家都說沒見到杜副參謀長。路金昆把情況通報給劉尹波,二人覺得十分反常,分析從師醫院到師部要經過的路線,估計杜朝本離開裘醫生等人之後,有可能沿彰河溜達一陣子。 路、劉當機立斷,組織師直留守人員沿彰河尋找,找了一個下午加一夜,也沒有找到。 八 兩兩八,無論是數字還是諧音,都看不出有什麼不祥之兆。然而對於88師、尤其是對於岑立昊來說,這一年的2月28日絕對是一個黑色的日子。杜朝本失蹤的消息傳到鳳凰嶺演習指揮部的時候,岑立昊簡直產生了宿命感,心底深處發出了一聲重重的感歎:天不助我,奈何? 在電話裡,岑立昊咬牙切齒地對路金昆和劉尹波說:「繼續尋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除此之外,他已經沒有別的話說了。 導彈營那兩枚去向不明的導彈很快就找到了,一枚落在鳳凰嶺主峰東南六公里處的一片白樺林裡,鑽進泥土三米才爆炸,好在沒有造成損失。但另一枚卻奇跡般地超出最大射程一百多米,準確地落在鳳凰嶺訓練基地農場宿舍區的院子裡,當場炸死四個正在勞教的犯人和兩個警衛戰士。另有一名重傷,兩名輕傷。而在這個宿舍去周圍方圓一平方公里的地域裡,都是闃無人跡的荒灘。 88師的戰術對抗演習是以轟轟烈烈而始,如喪考妣而終。 2月28日夜晚,部隊全部集中,在鳳凰嶺安營紮寨。熄燈號音播放之後,臨時營區安靜得如同冰封。 辛中嶧和岑立昊相對無語。 晚飯是一鍋麵條,岑立昊沒動筷子。 23時許,集團軍章思博軍長、岳江南政委、郭擷天副軍長和萬景周副政委率領集團軍四個部門的龐大的工作組火速趕到。見面之初,岳江南同岑立昊握手的時候,感覺岑立昊的手冰涼。嶽江南說:「岑師長,挺住。」 就這短短的一句話,差點兒把岑立昊的眼淚引了出來。岑立昊說:「政委,我承擔一切責任。」 郭擷天說:「事故正在調查,現在就說承擔責任還為時尚早。」 郭擷天的態度讓岑立昊有點意外,他向郭擷天敬了個禮:「郭副軍長,謝謝。」 比較起岳江南,軍長章思博的資歷要新得多。他是一個內向型首長,一般不輕易表態,重要的場合總是把嶽江南推到前面。章思博說:「談談事故原因。」 辛中嶧說:「經過初步調查,事故過程和原因已經有了眉目。按演習戰術要求,為了阻止紅軍進攻,藍軍導彈發射陣地向紅軍通信樞紐、雷達站和炮兵指揮所各發射了一枚WE-U型導彈,批號是KLI-7,這個批號的導彈六年前裝備到88師,從來沒有打過實彈,這是首次。紅藍雙方共計發射七發,誤差都很大,彈道失控脫軌,至於是不是制導系統有問題,有待于專家論證。但造成事故的是藍軍,我作為政治委員,同時作為對抗演習的藍軍最高指揮官,應該對此負責。」 萬景周副政委說:「你負什麼責?是你下命令讓戰士們把它打到基地農場去的嗎?」 辛中嶧說:「按萬副政委的觀點,我們都不應該負責了,我們誰也沒有下命令讓戰士們把導彈往基地農場打。」 郭擷天說:「天災人禍!」 萬景周說:「有天災的因素,也有人為的因素。」 辛中嶧說:「如果專家論證是制導系統出了問題,那就是天災大於人禍。」 萬景周說:「辛政委,你能保證你們是嚴格按照操作規程進行的嗎?」 辛中嶧說:「這個我說了不算,要等集團軍工作組調查之後,由他們下結論。我是防禦方最高指揮員,如果是組織有疏漏,操作不嚴密,我上軍事法庭。」 章思博說:「辛中嶧同志,你也不要一個勁地往自己的身上攬。如果是領導責任,主要領導都要負責。我們也有責任,尤其是我和岳政委。」 嶽江南說:「軍長的話是解決問題的基礎,我很同意。同志們放心,我們來是來查找原因,分析問題,穩定部隊的,不是來興師問罪的。你們大可不必搶責任。岑師長,你說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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