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徐貴祥 > 明天戰爭 | 上頁 下頁 | |
一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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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四大金剛焦急等待提幹命令的時候,266團團長鐘盛英升到師裡當了副師長,上任之後就到南方邊境看地形去了。部隊猜測,這恐怕就是要出征的兆頭了。這期間,教導隊雖然還沒有解散,但是全都分頭參加各個專業的訓練,在其中起教員的作用。各級都開始指定代理人,傳授遺書的寫法,機關幹部起草了各種戰鬥文書,連隊幹部不厭其煩地講解戰時立功受獎條令條例,班排和個人的請戰書和決心書雪片一般飛到各級首長的案頭。大禮堂門外的廣場上,每晚都放電影,除了《地道戰》、《地雷戰》、《南征北戰》,還有《深入虎穴》《渡江偵察記》等等,全是國產戰鬥故事片,而且輪流著放,反復地放。 雷聲夠大的了,但雨點就是不下來,半個月後,還是不見動靜,只是應急訓練搞得更加嚴格,內容更多,嚴了多了,架不住久了,久了就疲軟了,部隊在緊張一陣之後,又有些鬆懈。 第一批人員南下,已經是一個月後了。當時南方形勢已是一觸即發,兄弟部隊雲集邊境,上級要求抽調一批戰士補充邊境部隊的兵員,266團去了10個。教導隊多數人都遞交了請戰書,但被批准的只有一個,出人意料的是,這個人並不是貨真價實的教導隊學員,而是補充班的韓宇戈。 關於韓宇戈上前線,也有一些說法,有的說是他爺爺干預的,爺爺參加過戰爭,深謀遠慮,知道戰爭出戰將。有的人說是他父親干預的,他的父親把他安排在後方勤務基地,這樣既能確保安全,又能體面鍍金。但是,根據教導隊新四大金剛掌握的情況,韓宇戈上前線完全是他個人爭取的。 韓宇戈等10名戰士作為補充兵員開往邊境之後的第九天,提升幹部的命令終於下來了。 但是,有人歡喜有人傷心。 教導隊裡提起來6個,岑立昊被任命為八連一排長,劉尹波被任命為五連二排長,還有趙亭慶、陳國勇等人都被提起來了。 提幹名單裡居然沒有范辰光和翟岩堂。據說范辰光是因為在檔案裡改了文化程度被人揭發了,翟志耘是因為同地方女青年發生了不正當的關係被人告狀了。 命令是在大禮堂全團官兵大會上宣佈的,宣佈之後,范辰光的臉立馬就白了,隊伍帶回的時候,范辰光突然離開了隊伍,回頭就往大禮堂跑,他要去找新任團長任廣先和政委楊萬輝,是去求情還是質問,是鬧情緒還是表決心,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就是要去。 但是他沒去成,辛中嶧讓人把他拖住了。 翟岩堂在宣佈命令之後,也反常了一陣子,一個顯著的表現就是雙眼看天,不跟人說話,連岑立昊也不理睬。 教導隊從這天起就解散了,學員們各自回到原單位,當官的當官,當骨幹的當骨幹,迅速投入到戰爭準備之中。部隊拉動已成定局,而且時間不會太長。 六 岑立昊本來是想到炮營一連的,因為那是他的老連隊,幹部戰士和步屬炮兵的業務都很熟,真的打起仗來,別說指揮一個排,就是指揮一個連也綽綽有餘。但不知道為什麼要把他調到步兵連隊去。辛中嶧找他談話的時候,說的是為了讓他全面發展,他還是有點不痛快。步兵體力消耗大,他對那些刺殺投彈之類的不感興趣,覺得很原始,打起仗來像梁山好漢。再說搞步兵訓練不是他的強項,顯示不出來。但畢竟是當了幹部,沒有不服從的道理。 到了八連之後不久,果然就覺得在步兵連隊很不適應,而且還跟連長孫大竹把關係搞得比較緊張。 孫大竹在當連長之前是副連長,副連長之前是排長,再往前說就有點文不對題,孫大竹當排長之前是炊事班長。炊事班長怎麼能發展成為一個連長呢?孫大竹自然有他的絕活,他會摔手榴彈,別人摔手榴彈最多摔五六十米,他能摔七十六米,不僅在全團,而且在全軍都沒幾個。更絕的是,他還不僅能右手摔,左手也能摔五六十米,不僅能從上面摔,還可以倒提著摔。這麼七摔八摔,就摔出了個訓練標兵。 有天連隊集中起來聽防化課,讓岑立昊講,這是岑立昊到任後第一次講課,自然也比較重視。那天岑立昊穿了一身嶄新的四個兜幹部服,裡面是雪白的確良襯衣,皮鞋擦得鋥亮。講課的時候,首先強調紀律,不管幹部戰士,一律都要記筆記,他要抽查。孫大竹也坐在下面,手裡倒是端個筆記本,但他一個字也沒記。兩個小時,岑立昊侃侃而談,旁若無人,直到下課,也沒有請連長做指示,更沒說「不當的地方請連長糾正指導」之類的話,使孫大竹很不自在,但岑立昊當時的身份是老師,他是學生,而且開課之前他自己向連隊提出要求要尊重教員,所以也不好說什麼。 又過了幾天,他就抓住一件事情,把岑立昊狠狠地批評了一頓。 按規定,排長是沒有單身宿舍的,如果是分班住,就跟隨某一個班住。266團的房子是過去蘇聯人修的,每個宿舍都很大,一個宿舍住一個排,將近三十人都在裡面。到了夜裡,放屁磨牙說夢話的,什麼聲音都有,再說還有上崗下崗查鋪查哨的,很不安靜。當戰士的時候岑立昊費了很大的勁才適應,現在當了排長,又不適應了。 宿舍既然很大,就有一些附屬設施,蘇聯人設計這樣的房子的時候,每間大宿舍都有一個耳房,六七個平方,原來的用途不知道,但我軍住進去之後,約定俗成地把它作為器材庫。岑立昊對這個器材庫很感興趣,幾番研究之後,讓人找來兩個舊櫃子,所有器材均疊放在櫃子裡,然後自己在裡面安了一張床和一張辦公桌,器材庫一下子就成了排部。 星期天劉尹波到八連來,一是看望老領導孫大竹,二是跟岑立昊敘舊,在孫大竹屋裡坐了一會兒,就到一排來了,進門之後發現岑立昊在排裡的大宿舍裡面還有一個小套間,就驚呼,「哇,你還有個排部啊!我可是睡大宿舍,夜裡三個班一起打呼嚕。」 岑立昊說,「嘿嘿,你能跟我比嗎,我是誰呀?」 岑立昊講這話的時候,沒想到孫大竹就跟在劉尹波的後面,他是準備拿劉尹波來教導岑立昊的。孫大竹順口就說了一句,「劉尹波同志你當然不能跟岑立昊比,你是兩個兜,他是四個兜。」 岑立昊這才注意到,劉尹波果然穿的是兩個兜的戰士服,腳上是一雙半舊的解放鞋。岑立昊明白,孫大竹對他一提幹就穿幹部服早就有看法了。那時候戰士提幹,一般都要等半年之後才穿四個兜,以顯示不忘本色謙虛謹慎。但岑立昊在提幹命令下過不到一個星期就把幹部服和皮鞋穿上了,一點也沒有收斂的意思,孫大竹幾次暗示岑立昊,一個新幹部,要注意影響,岑立昊充耳不聞。現在孫大竹當著劉尹波面前諷刺,岑立昊當然不能無動於衷。岑立昊說,「劉尹波我覺得你挺虛偽的,沒當幹部時拼命地想當,當了吧,連個幹部服都不敢穿,還穿戰士服,什麼意思,混同於一般群眾嘛。」 孫大竹說,「是不是幹部,不在乎穿什麼,而在乎思想。」 岑立昊說,「你的意思是說,我穿了幹部服,反而成了戰士的思想?幹部服是後勤發的,發的就是讓我穿的,你憑什麼說三道四?毫無道理!」 孫大竹火了,說,「岑立昊你看你跟我講話是什麼口氣?好像你是連長我是排長似的。」 岑立昊說,「連長你別生氣,今天是休息日,我可沒找你吵架。劉尹波是來找我玩的,你摻和來諷刺我,簡直沒素養。我就穿幹部服,你能把我扒下來?」 孫大竹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說,「岑立昊同志,你太不像話了。」 岑立昊說,「你要是自找沒趣,我還有更不像話的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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