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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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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澤光說,「我是沒有權力撤你,但是我有建議撤你的權力。就算不撤你的職務,我還可以把你晾起來,讓比你更明白的人幹。」 張省相說,「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嚴澤光說,「沒有在指定的時間內落實一號命令,這是當參謀長的大忌。我已經向馬政委提議,召開常委會,推薦你去當副軍長,當副司令員,當聯合國副秘書長。但是現在我改主意了。你還當你的參謀長吧。你給我記住,如果戰爭打起來了,你再有一次打了一號命令的折扣,你就立即給我歇著,安度晚年。」 5 鵝毛大雪下了一夜,相州市覆蓋了,把城市的道路覆蓋了。就在紛紛揚揚的大雪裡,一輛又一輛覆蓋著偽裝網的軍車從西大營疾駛而出,隱沒在雪地裡。 相州市的老百姓在半夜三更聽見外面滾過隆隆的雷聲,第二天早上,就不是秘密了——二十七師的部隊已經連夜出征了。 這年的春節,嚴麗文從學校回來,二十七師的部隊基本上都空了,爸爸媽媽不在家,爹爹也不在家,只剩下娘和一個王奇。 王奇已經十四歲了,正讀高中一年級,見嚴麗文一身軍裝回來,高興得跳了起來,喊著姐姐,就把嚴麗文給抱住了。 嚴麗文說,「王奇簡直就像雨後春筍,一年多不見,已經長這麼高了,連鼻涕都沒有了。」 王奇抗議說,「我什麼時候流過鼻涕?我聽媽說,你小時候還尿過床呢!」 嚴麗文抓住王奇就捏鼻子,說:「小壞蛋,再胡說我揍你!」 王奇大喊大叫說,「解放軍打人了,耍軍閥作風!」 孫芳聽見外面動靜,出門一看,又驚又喜,張著手就跑了過來,拉住嚴麗文,剛說了一句妞妞,眼淚撲撲打打就落下來了。 嚴麗文鬆開王奇說,「娘,你怎麼啦?」 孫芳說,「都去打仗了,都去打仗了,槍林彈雨的,槍子兒可不認人。」 嚴麗文說,「嗨,娘你真是家庭婦女,軍人嘛,打仗算什麼?像我爹爹和我爸爸,再不打仗就憋死了,打仗就是他們新生命的開始。」 孫芳說,「你也這麼說?」 嚴麗文說,「我不光這麼說,我還要這麼做呢。我們學校要組織醫療隊,抽調一批成績好的到前線見習,我已經報名了,只要有動靜,馬上就前出。」 孫芳說,「天啦,你這孩子,你爸爸媽媽爹爹都不在家,這麼大的事情,你也不跟你娘商量一下,你去了,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咋向他們交代啊?」 嚴麗文說,「娘你搞清楚了,我也是軍人了,到前線是我分內的事情,娘你就別怕了。」 孫芳說,「就算不用我負責,可是我不放心啊!」 嚴麗文說,「娘,你就放心,我們是醫療隊,不會去拼刺刀。」 王奇說,「就是,媽媽就是杞人憂天,什麼事都管。」 嚴麗文說,「王奇,我的警告你記住了嗎,學習成績不在前十名以上,不許你喊我姐姐。」 王奇說,「第一,你讓不讓我喊你姐姐,那是你的事,我喊不喊那是我的事。我高興了喊,不高興了還不喊呢。第二,本司令的成績不僅在班裡是前十名,在全年級也是前十名。」 嚴麗文說,「好,那你就是我的好弟弟。不過你不許撒謊。」 王奇說,「正好,明天就是家長會,我正愁著,媽媽老是記不住老師的話,還把我的成績跟別人搞混,貶低我。明天家長會佈置寒假作業,姐姐就勞你大駕了。」 嚴麗文說,「我是有必要掌握你的真實情況。」 第二天,嚴麗文果然參加了相州市第三中學高中一年級的家長會,嚴麗文穿的是軍裝,胸前別著軍醫大學的校徽。老師們議論說,這些軍隊幹部的家庭真逗,開家長會,有的來司機,有的來勤務兵,還有的來保姆,這回又來了一個軍醫。 眼看就到了大年三十了,孫芳跟嚴麗文商量,說:「每年過年都是熱熱鬧鬧的,今年兩家一下子出去了三個,剩下咱三個,冷冷清清的,我想請個人到家裡過年,你看行不行?」 嚴麗文說,「娘想請的,一定值得請,我同意。」 孫芳說,「我想請人民醫院的沈大夫,這個人幫別人幫了不少,自己卻孤苦伶仃的,怪可憐的。」 嚴麗文說,「就怕她不來,老太太挺孤僻的。」 孫芳說,「我去說說看,來,自然是好事,不來,我們也盡心意了。」 嚴麗文說,「她沒有子女嗎?」 孫芳說,「我聽賈護士長說她是孤身一人,但是有個侄女,也是養女,傳說前年賈軍長和劉主任幫助他在部隊物色女婿,好像還把沈參謀叫去相了一面,後來又沒有下文了。」 嚴麗文說,「哦,還有這事,我怎麼沒有聽說?」 孫芳說,「你爸爸好像也在場。後來你爹爹說,那個沈大夫好像有些來歷,跟賈軍長和劉主任都很熟。」 嚴麗文沉吟著說,「娘,請沈大夫的事交給我吧,冰天雪地的,你就別跑了。」 第二天早上,嚴麗文騎著車子去了人民醫院,賈護士長說,「沈大夫不在家,去廣西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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