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徐貴祥 > 八月桂花遍地開 | 上頁 下頁
一〇四


  方索瓦說,「突然出擊,他們不會有這個準備。另外,要牢牢控制他們的指揮官。」

  松岡眯縫眼睛想了一會兒,這時候有一個東西吸引了他,他想到了糧食。那裡有多少糧食呢?那個霍瘸子數年如一日慘淡經營,恐怕弄來不少糧食吧?也許有幾百萬斤呢!「皇軍」眼下缺的就是糧食,如果把霍英山的糧食搞來,既可以緩解徵集之艱難,又可以給抗日武裝製造饑荒,倒也不失兩全其美之計。松岡說,「好吧,就這樣辦。即便不能借刀殺人,把糧食搞到手也是一件好事。」

  方索瓦說,「太君,這次行動只能對準一個目的,那就是激怒他們,千萬別打糧食的主意。因為弄了糧食,就減弱了挑釁的成分。就是要讓天茱山看出來,這是『皇協軍』的報復行動。另外,倉促之間,糧食不好運輸,反為其累,因小失大。」

  松岡眯縫著眼睛,很長時間一言不發。自從擔任陸安州駐屯軍司令以來,松岡的思維世界裡充滿了兩個字:糧食。就像原信經常抱怨的那樣,松岡太君越來越自以為是了,越來越排斥部下的意見了。種種一意孤行,許多不聰明的想法,都是因為糧食所致,糧食將會把松岡大佐由一個卓越的軍人變成婆婆媽媽的糧食販子。當然,這話只能在背後說,當著松岡的面說,恐怕是要挨耳光子的,儘管他已經晉升為中佐。

  委實,在考慮這次行動的時候,促成松岡下決心的,就是糧食。可是方索瓦卻勸他放棄糧食,這就難免讓松岡犯躊躇,難免不甘心。但想來想去,松岡最後還是決定忍痛割愛——是的,有比糧食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宮臨濟為七支隊和獨立旅的聯合通牒傷透了腦筋。把宣傳品送到日軍營房,雖然冒險,但是並非難事,派夜間巡邏隊往大街上一撒,可以勉強交差。發放他們的「愛國證」,更可以虛晃一槍,反正獨立旅和七支隊也沒有辦法驗證。

  天大的難題是往天茱山送槍送子彈。

  召集團長們開會商議,三團團長翟向貴提出,「可以向松岡大佐明說,為了救人,請允許送一點破槍」。二團團長常相知說,「與虎謀皮,萬萬不可。松岡恨不得讓抗日武裝把眷屬們都殺了,斷了我們的退路,好讓我們死心塌地地跟著他幹,他絕不會同意我們送槍。」

  商議來商議去,商議出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拖,派人同抗日武裝聯繫,前兩條照辦,送槍的事情很棘手,從長計議,見機行事。

  常相知還提出,為了讓抗日武裝領會我們的誠意,可以把他們送來的宣傳品在陸安州城內廣為散發,陸安州城內必定有他們的內線,會向他們報告的。

  宮臨濟說,「那這件事情就交給常老弟,抓緊辦,穩妥地辦,不能讓憲兵大隊抓住。」

  常相知說,「現在只能冒險了,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啊!」

  第二天,陸安州城裡就出現了許多抗日宣傳品,有的甚至還到了日軍軍官的手裡,一時間搞得人心惶惶。

  十

  次日,「皇協軍」一團團長馬甫金奉松岡之命,率領兩個中隊進入安豐縣城,此地距離陶老莊不過三十華里。馬甫金以下的官兵都不知道這次行動是幹什麼,就連師長宮臨濟,也是在馬甫金率部出發之前才由松岡親自告知的。

  宮臨濟一聽說松岡派他的部隊去劫霍英山的糧食,駭得魂飛天外,一連聲說,「怎麼能這樣啊,這不是把我往火裡推嗎!四十多個眷屬還在他們的手裡,磕頭都來不及,怎麼敢去扒墳呢?」

  松岡好言安慰說,「不要緊宮君,『皇軍』就是考慮到貴軍眷屬的安全才組織這次行動的。不僅弄糧食,還要狠狠地打擊他們的氣焰。我們越硬,他們越軟,我們越軟,他們越硬,就是這個道理。」

  宮臨濟見事情已經不可逆轉,只有仰天流淚的份,不過心裡也存了一份僥倖,希望通過武力能夠把天茱山抗日武裝鎮住。

  現在,松岡比較信任的「皇協軍」軍官只剩下馬甫金了,馬甫金再一次得到松岡的承諾:兩個月之內,一定要想辦法把宮臨濟換掉,讓他當師長。出發前松岡一再交代,此事非同小可,一定要秘密行事,確保成功。馬甫金信誓旦旦地說,「請太君放心,不成功便成仁!」

  馬甫金也有自己的小算盤。不成功便成仁?成仁個蛋!不成功老子就腳底抹油,溜他娘的。他已經把自己的細軟偷運到原籍,後路也就有了,他犯不著為松岡賣命。如果這次行動遭到頑強抵抗,或者被意外伏擊,他只能無功而返。現在,他也看出來了,松岡聯隊正處在困境,越來越空虛了。老子打不過,還不讓跑?當師長還是個空頭支票,師長還沒當上就讓老子送命,老子是不會幹的。

  月黑風高之夜,馬甫金的隊伍摸到了預定位置陶老莊。他不知道松岡是從哪裡搞來的情報,很準確。糧庫在陶老莊西頭的一座山神廟裡,只有兩個「土神仙」——道士看門。原先有江淮七支隊安豐縣大隊趙三元手下一個中隊駐紮在陶老莊,現在這個中隊已經到杜家老樓參加整訓去了,整個陶老莊只有十個民兵負責夜間巡邏。因此馬甫金對這次行動充滿了信心。

  但是就在他的隊伍快要摸到山神廟的時候,被夜巡的民兵發現了。民兵是當地武委會組織的,根本沒有作戰經驗,發現情況就大聲吆喝,吆喝幾聲沒有回答,「叭」的一槍就打了過來,正打在一個「皇協軍」的膀子上,受傷的「皇協軍」哇哇大叫,頓時槍聲大作,埋伏在廟門前的往南邊打,南邊斷後的往北邊打,打了七八分鐘,雙方各有傷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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