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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後來我又給他講李先生的故事。我們院子有一片待拆的危樓,我常到那裡去轉轉,看看有什麼可拆的,結果就碰上了他們兩個給大崔帶綠帽子。但是不是當面撞見,是在對面一座門窗都沒了的破樓裡。李先生他們呆的也是一座破樓,也沒有門和窗子,他們所在的地方比我呆的地方矮半層。我看到的時候,大嫂的衣服都躺在地下了,擺得倒象個人似的。她只穿了皺巴巴的針織背心和床單布的大褲衩,跪在地下鋪報紙。李先生的樣子更難看,他脫得精赤條條,正在擺弄自己的那玩藝。那玩藝更難看,半直不直的樣子,完全看不得。

  但是小孫卻說,這也沒什麼看不得,人家相愛嘛,什麼東西都能拿出來擺佈。象這類的話,她早就聽說了。前些日子她申請結婚時,有一些護士大姐嚇唬她,什麼話都說出來了。比方說,女孩子結婚時都要過一關,就象豬要挨殺一樣。要是快刀子熱水,死了也就完了。就怕碰上了鈍刀子,軟刀子,想死都死不了,那才叫難受哪。還有人說,遇上丈夫不成,就得拿手給他弄,後來就象擺佈了死人,洗八遍手也去不了那股噁心勁。小孫說,那些話一點也嚇不倒她,因為她是大夫,死人都敢擺佈。她又說,讓我擺佈一下你好罷?也許能把你的陽痿治好呢。我說:算了,不好意思。她說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都讓你擺佈了。這時候我閉上眼睛,小孫那雙小手就出現在眼前。指甲老是剪得那麼短,並且洗得老是那麼白。這雙手拿東西有個特別的樣子,比方說,轉個旋鈕,從來不去抓,而是用側握的姿式。拿個東西也是很用力,很仔細的樣子。把自己交到這樣的手裡,大可以放心。所以我想了半天終於下定了決心,說道:好罷。呆會可別瞞怨我。她說,絕不會的。咱是這樣的人嗎?

  我想,假如女人都象小孫那樣好說話,世界上就不會有陽痿的人了。但是我前妻就不是這樣,她心情激動,滿臉通紅,上了新床就躺倒了象個死人。全身繃得甚緊,以致我把自己想像成一支打井隊,要在地層上鑽眼。但是我作這種對比,絲毫沒有挖苦前妻的意思。不管怎麼說,是我陽痿嘛。小孫說,你別緊張,就當咱們倆在一塊吃個桃。這是因為咱們好嘛。她還幫我脫衣服。然後我平躺下,她一隻手握住了我的把把說:王二,傢伙很大呀。我告訴她說,這是馬大夫用鉛錘拉的,原來沒這麼大。等到她伸手兜了我幾下,那東西就膨漲起來。於是她又說:你這就叫陽痿呀!我說平常我是陽痿的,今天也不知怎麼了。她說,你說這話就叫沒良心了。什麼叫「也不知怎麼了」?這是因為我呀!

  幹這事時,小孫騎在我身上。也不知是為什麼,開頭很艱難。她一面從牙縫裡吸涼氣,一面說:剛才哭過,影響了情緒,裡面很幹。我覺得也是很幹,就說,要不算了罷。她說:哪能算了。你不懂,老實躺著罷。於是我就閉上了雙眼,一動也不動。後來就濕了,也進去了。從這時開始,我就不算是個陽痿病人。她向前俯下身子,我伸出手來撫摸她。我摸她的臉,那張白白淨淨的小臉就出現在我眼前。我甚至看到了她臉上有幾粒雀斑,是我以前沒看見的。象我這樣的人,一點也不怕變成瞎子。睜著眼能看見的,閉上眼我都能看見。後來我又把手放到她肩上,大姆指和食指觸到了她的脖子。她腦後那些烏黑的發根就進入我腦海裡了。我最愛雪白皮膚上那些烏青的發根了。今後我可以盡情的親近那些烏青的發根,這是一個很美好的前景。我的手還可以伸到這個小小的身體的任何地方,但是我不想那麼做,我就想停留在現在這個地方。

  後來她把身體俯得更低了,這時我能感到她呼出的熱氣。等到事情完了,她在我身邊躺下時說道:咱們倆同時達到了性高潮。這很重要。我問為什麼重要?她說這樣我也不必為你服務,你也不必為我服務,性生活諧調,好唄。我想,要是能摟著她睡一覺,那就更諧調了。誰知她是那樣的不老實,睡了沒有五分鐘,就撩開被子坐起來,說道:你等我一會,就從我身上跨過去跑掉了。

  5

  那天晚上,我和小孫做完愛,她跑到自己床上去了。過了一會,她拿了一面小鏡子回來,坐在我身上,拿了手電,往自己胯下照。然後她又轉過身來,跨住了我的上半身,用手電照著說:你看。我抬頭一看,看見她的帝王將相。和圖譜上畫的有點不同,是一副血肉模糊的慘狀。我吃了一驚,說道:怎麼了?她從我身上下來,鑽進被窩說:你幹的好事唄。

  後來小孫把頭貼在我胸口上,我都快睡著了;猛然想起她說過自己不是處女,禁不住說出了口:不對呀。她馬上就揚起頭來說:什麼不對什麼不對,口氣相當凶。我說我想起一本小說。她又問什麼小說什麼小說。我說,法國中尉的女人,那裡面有個莎拉,幹過你這種事。她就說,你真混。我想這樣說是揭了她的瘡疤,就不說了。正要睡著,她又把我推醒,說道:告訴你,以前我幹過一回,誰知他幹得這麼不徹底。我說噢。然後我又問:你告訴我這個幹嘛?她說:我告訴你這個,免得你太臭美!

  但是那天晚上我們到此還沒有睡。她又跳起來說,等我一會。然後她又往腿上套褲子。我問她要幹什麼,她說上樓去,找人看看。我說這麼厲害?我陪你去。她愣了一會兒,然後說道:那太好了!你也不能一點良心都沒有,是吧?

  後來我陪她到了婦科病房,把值班大夫叫了起來。但是我沒敢到放著婦科椅子的房間裡去,呆在外面,聽見她在裡面說:王工那個傢伙,一隻手都握不住!真是疼死我了!等到出來以後,我問她:既然如此之疼,你怎麼不告訴我呀?她又說,沒那麼疼,騙她們呢。這我就不懂了,好好的騙人家幹嘛。她說:笨蛋。申請結婚,要房子呀。有房子不要,便宜他們嗎?

  果然到了第二天中午,馬大夫就來找我傳話說,讓我們到樓上去拿介紹信,領導上批准我們結婚了。他又對我談了一陣辯證法,但是我沒聽。我知道領導上的打算:因為涉及到了房子,所以要控制已婚人數,原則上不批准結婚。但是假如不批准就要引起非法的性交,那就批准,因為兩害相衡取其輕。馬大夫還說,想調小孫去康復科搞科研,治療陽痿。因為她居然能把我的頑症治好,顯然是很有辦法。後來小孫真的調過去了。科研工作比門診,病房都輕鬆多了。她到康復科去給陽痿病人的妻子辦學習班,講Masters和Johnson那套方法,只不過是用中國式的術語---什麼握,捏,捺,按,抹,勾,挑,彈八法,聽上去就非常難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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