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王海鴒 > 中國式離婚 | 上頁 下頁 | |
七十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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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宋建平眼睛裡認真的恐懼恐慌,林小楓的心驀地沉落:這就是他對她的看法了。細想,客觀地想,這一段以來她的所作所為,怎能不讓對方產生這種「戲劇化」的想法?這樣的一個人,誰又能夠忍受?別說他忍受不了,她都忍受不了。那一刻,林小楓仿佛從自身跳了出來,站得遠遠的,冷靜地,冷酷地,看著她的另一個自我。宋建平的反應給了她一個強烈的暗示:她已失去他了,剩下的,只是一個手續問題了,就算她強硬著不辦這個手續,他也已經不屬她了。 宋建平眼睛盯著林小楓,時刻準備著,或防止她把那刀刺過來,或伺機奪下她手裡的那刀。 他的思想活動林小楓看得清清楚楚,她笑笑,舉起刀來,細看——她只是想看一看有著如此威力的那把刀——不料宋建平「嗷」地叫了一聲,二話不說撲將上來。林小楓本能地向後倒退了兩步,碰著了當當書桌前的椅子,椅子上擺著當當的變形模型,於是,只聽一陣稀裡嘩啦,變形模型掉到了地上,把林小楓嚇了一跳。趁林小楓分神的工夫,宋建平又一次惡虎撲食一般撲了上來,林小楓本能躲閃,地上的玩具被踢得四下裡都是,偶爾還有被踩著的,於是,咣,當,喀嚓,終於把在大屋睡覺的當當吵醒了。當當醒來後就往小屋裡跑,一看眼前的情境,呆住: 媽媽揮舞著一把刀,爸爸瘋了一樣去奪那刀——當當光著小腳丫站在門口,驚恐無助地看著這一幕,兩個大人誰也沒有注意到他的到來。當當看了一會兒,扭頭向廚房跑去。 刀在兩個人手裡僵持,這時忽聽到當當一聲銳叫:「媽媽——」 二人回頭,只見當當眼睛直盯著他們,手裡拿著水果刀在自己的小手背上拉著,一刀,又一刀,那只小手皮開肉綻…… 宋建平呆住。 林小楓大叫一聲,扔下手裡的刀向當當撲去…… 汽車呼嘯而去。車內,宋建平開車,林小楓和當當坐在車後座上,林小楓一手握住當當的手腕為他壓迫止血,一邊聲嘶力竭地喊:「快!快啊!你這個笨蛋,快啊!」 汽車在無人的大街上風馳電掣…… 林小楓、宋建平坐在治療室門外等。與上次當當摔傷的那次不同,這一次,兩個人誰也不看誰,也不說話。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來,林父、林母、林小軍聞訊趕來——當當堅持要告訴姥姥姥爺舅舅。孩子本能地感到,今晚這事非同小可。宋建平、林小楓默默站起身來,看著那三人來到跟前。 林母對林小楓說:「當當呢?」看也不看宋建平一眼,仿佛根本沒他這個人。宋建平也知趣地一聲不響。 「在裡面縫針……」 說話間,治療室門開,當當走了出來,醫生隨在其後。林小楓忙迎上去向醫生詢問。林母則蹲下去抱住當當,痛心地問:「當當,當當,為什麼要這麼幹?」 當當小臉因失血而慘白,「為了不讓他們打架……」 「那也用不著這樣!」 當當搖搖頭,用小手點著自己摔過的眼眶,「上一次就是,他們看我這裡摔了,就不打了……」 林小軍心疼地把當當一把抱起,緊緊摟在了懷裡。 林母一使勁,站了起來,也許是起得猛了,頭有點暈,她鎮定了一會兒,才站住了,爾後向林小楓走去,仍然是看都不看宋建平一眼。走到林小楓面前,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林小楓害怕地,「媽!媽?……您怎麼啦?」去拉媽媽的手。 林母一把抽出了那只手,對著女兒的臉狠狠扇去。 林小楓一手捂著臉一手指宋建平,「媽,他——」 「他我不管!我只管你!我只管我的孩子!……小楓,我白疼了你了,你真不像——不像是我的閨女……」話音未落,軟軟地向地下癱去。 林母心臟病突發,入院。 林小楓的媽媽走了。在睡夢中走的。走前精神還好,跟老伴兒說了不少話,主要是說林小楓,她放心不下這個女兒。 「老林你說,小楓從生下來就跟著我,一直在我跟前長大,她這個個性怎麼就不像我呢?」 「她要是像你,不,哪怕能趕上你一半,也不至於弄成今天這個樣子。」 「到底不是自己生的孩子,怎麼著也不能完全像了你。」看老伴臉上依然生氣的表情,不由有點擔心,「老林,咱們可早說好了的,那事不能跟小楓說——」 「你不說她就不覺悟!」 「不能說,為了什麼也不能說。……孩子一直以為我是她媽,加上她親媽也已經沒了,就更沒必要說了,沒必要打亂她的生活。……這家庭上的事兒,感情上的事兒,不能太較真兒。厚道一點兒,寬容一點兒,糊塗一點兒,比什麼都好。」停了停,說道,「我累了,得睡一會兒了。你也睡會兒吧。」 「好好。……早先一直不敢睡,怕睡著了,再睜開眼,你不在了。……玉潔啊,你可不能扔下我不管了啊。一輩子了,我習慣了,沒了你,我不行……」 林母哄孩子般,「好啦好啦,不說啦,睡吧。」 林母合上眼睛睡,睡了。林父也趴在她的身邊,睡了。林父醒來時,發現老伴兒已經走了。 送走了媽媽的當晚,在沒有了媽媽的臥室裡,爸爸對女兒、兒子說了一段往事,他年輕時和一個女孩兒的婚外戀情。 「那個公社裡有一個毛澤東思想文藝宣傳隊,劇院派我去給他們輔導,就這樣,我和那個女孩子好上了……」 「這事兒,媽知道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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