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王海鴒 > 中國式離婚 | 上頁 下頁 | |
七十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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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這天,娟子接到了林小楓的電話,電話中林小楓先是道歉,後向她正式發出邀請:老宋要去西藏,她得給他送行。家宴。至時請娟子作陪。連道歉帶送行,一塊兒,也省她弄二回了。娟子放下電話後感動得一塌糊塗,雖說林小楓誤解了她和老宋的關係,但是畢竟,她的行為言辭在某一瞬間是有失檢點,那次倘不是老宋把持得好,後果不堪設想。不僅日後跟老宋關係尷尬,跟小楓姐還有她爸媽更是不好交代——她們一家對她有恩。放下電話一路小跑去了老宋的辦公室,發表感慨:「我覺著小楓姐這人真的是挺大度。有些事啊,其實就是誤會,一說開,什麼事沒有。「 宋建平卻不似她那麼樂觀,」表面看,我和她之間的很多事是誤會,是巧合,是偶然。事實上,是偶然中的必然——雙方已然失去了基本的信任,沒有這個誤會它也得有那個誤會,沒有事它也會生出事兒來。……她這回啊,充其量,是她諸多反復中的又一次反復。總有一天,她還得故態重萌。我太瞭解她了,我再也經不起這種折騰了。「」那你說我去不去?……我可是都答應她了。「」你都答應她了還問我幹什麼?「」那你呢?「」她現在的任何要求我都會答應,畢竟是……「不無傷感道,」要分手了。做不成夫妻,也不必做仇敵。「 宋家桌子上已擺上了涼菜,林小楓在廚房裡忙活,將安定倒在一個蒜臼子裡,細細碾成碎面;爾後,把藥面倒到紙上,將紙對折,對準酒瓶瓶口,稍一傾斜,裡面的藥面即無聲滑落瓶中。拿起酒瓶輕輕晃,晃,晃,直到那粉末融化酒中…… 終於,她看到了他們倆躺在了一起。卻沒有一點成就感,相反,心裡慌得像是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她強迫自己鎮定,按事先設想去拿」網易拍「,拍的時候比剛才又鎮定了些許。看到兩個人衣衫整齊躺在床上總覺著不太對勁,緊張思索了一會兒,看出了問題在哪裡。 她一步一步向床上的兩個人走去。先到了宋建平睡的那一邊,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不放心,輕輕推了推他。他死人一樣毫無反應。她放下心來,開始動手脫他的衣服。先是上衣,一顆一顆解開了外衣的扣子,然後,內衣,直到他上身被脫得只剩下了一件汗衫。汗衫是套頭的,必須自下而上地脫。當她費很大勁終於把汗衫從宋建平頭上拉下來的時候,同時被拉上去的兩條胳膊由於失去了汗衫袖子的束縛,軟綿綿地掉下來,正好砸到了林小楓的頭上。林小楓猝不及防,以為宋建平醒了,嚇得一聲尖叫,身子向後跳閃,一雙眼睛須臾沒敢離開那張床和床上的人,直勾勾的。 ——裸著上半身的宋建平和娟子躺在一起,顯得十分怪異,林小楓睜大眼睛看,忽然,她再也堅持不住了,崩潰了。」啊——「隨著一聲尖叫,她全身隨之篩糠般抖動起來。牙齒打顫,仿佛一個寒冷中的人,她哆哆嗦嗦拿起電話,撥了弟弟小軍的手機。 救護車鳴叫著將宋建平和娟子送進了醫院…… 這件事使宋建平對林小楓的所有歉意和僅存的一點好感,蕩然無存。二人各住各屋,形同路人。就在宋建平臨赴藏前,一件意外事件使他延宕了下來。 當當受傷了。 事情很簡單,晚上,睡前,林小楓讓他喝奶,他不想喝,林小楓就火了——自與宋建平徹底鬧崩之後,林小楓徹底絕望了。徹底絕望的她脾氣日益暴躁——當當一看媽媽火了,趕緊拿起奶要喝,林小楓畢竟是母親,盛怒之下不失理智,不願孩子在這種情緒下喝奶,怕又像上次似的引起嘔吐;但又不能失去母親的尊嚴,便一把奪過那奶,使勁朝屋外地上一潑,說聲」不喝了!睡覺!「轉身向外走,當當跳下床追上去拉媽媽,被媽媽推開,當當沒有防備,光著的小腳踩著了地上的牛奶,腳下一滑,身子向前撲去,一下子摔倒在地,把眼睛上方摔開了一道大口子…… 深夜,夫妻倆一塊兒送孩子入院,一塊兒等在外科急診室外,一塊兒焦急,直到兒子從裡面縫針出來,直到醫生說」沒有問題「。林小楓方在兒子面前半蹲半跪下來,失而復得般緊緊摟住了兒子小小的身體,把臉埋了進去,久久不動。宋建平在一邊默默看著,心情複雜,難以言喻。當下決定推遲一段再走,至少要等兒子拆了線後再走。 拆線那天天氣很好,蔚藍的天空中看不到一絲雲。一家三口從門診大樓出來,當當一手牽著爸爸一手牽著媽媽,走下門診大樓臺階。這時,林小楓站住了,對當當說:「來,當當,這裡亮,讓媽媽看看,到底落沒落疤。」蹲下身子,捧著兒子的小臉細細看。 宋建平也蹲下身子,跟著看:那隻眼的上方只有一道淺淺的細線,不細看看不出來,總之,完全可以忽略。夫妻二人看一會兒,對視,交流體會。 「不細看一點都看不出來啊。」 「細看都看不大出來!」 「再長長還會好。」 「肯定的!當當還小!」 林小楓激動得一把抱住當當使勁地親。宋建平拉著兒子的一隻小手,也是百感交集。 夾在爸爸媽媽之間的當當幸福,惶惑,若有所悟,「媽媽,我想回咱們自己家。」 夫妻二人一愣,不約而同對視,在無言中達成了共識。宋建平開車,一家三口離開了醫院。 晚飯是在麥當勞吃的,家裡什麼東西都沒有。不知是誰說在外面吃吧,當當就說要在外面吃就去麥當勞吃,於是就去了麥當勞。回來的路上,還停車在路邊買了西瓜。到家後,林小楓把西瓜洗了,抱到大屋的餐桌上。西瓜已熟得透透的了,刀尖一碰,啪,就裂開了。紅瓤黑籽,父子倆一人抱著一塊,用小勺挖著吃,邊看著電視。電視聲,成年男子低沉的嗓音,兒童細嫩的聲音交織一起,構成一種令人陶醉的聲響。宋建平偶爾扭過頭來,看到了坐在餐桌前發呆的林小楓,招呼一聲:「怎麼不吃啊?很甜!這瓜買得不錯!」 林小楓忙答應著為自己切瓜。西瓜刀細長鋒利,只聽輕輕的一聲嚓,一塊瓜應聲一分為二。 林小楓拿起其中的一塊,還是覺著有點大,就用刀又切了一刀,拿起其中小點的那塊,用牙尖一點一點啃著吃。西瓜確實好,甜,沙,水分很多,很新鮮。但她沒有欲望,沒有吃的欲望。只是因為宋建平讓她吃,才吃,因而吃得勉強,食而無味。邊吃,邊看著那邊的父子倆,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並排坐在沙發上,一起看著電視吃著西瓜。吃西瓜的風格也相同,都不吐籽,都嫌麻煩,就那麼連籽帶瓤囫圇著咽……突然宋建平起身向這邊走,林小楓猝不及防,趕緊低下頭吃瓜,瓜裡有了一點鹹絲絲的味道,想來是眼淚了。宋建平來了又走了,他來拿西瓜。 當當睡了,在林小楓身邊發出甜蜜的呼吸聲。如果,如果沒有了父親,他的呼吸還會是這樣甜蜜嗎?還有,她呢?如果沒有了丈夫,她以後的生活會是什麼樣子?……不想了,不能想了。她輕輕起身,下床,向小屋裡走。不知道為什麼要去,只是想去,就去了。路過餐桌時胳膊不知怎麼碰著了懸在桌邊外的西瓜刀的刀把,瓜刀落地,發出一聲清脆的「當」。林小楓趕緊彎腰拾起瓜刀,同時扭臉向床上看去,熟睡的當當動都沒動。她這才放下心來,繼續向小屋走去,赤著腳,悄無聲息。 宋建平睡熟了,睡熟了的他由於平躺面部的皺紋都舒展了開來,看去酷似一個大號的當當。他翻了個身,一條胳膊把被子擁到了鼻子下方,本來通暢均勻的呼吸立刻有些受阻,粗而用起力來,讓人聽著難受。林小楓忍不住伸出一隻手,替他把那被子往下掖了掖。不料宋建平立刻醒來,醒來後眼睛立刻瞪大了,爾後,騰一下子坐了起來,「你、你要幹什麼?」 林小楓不解,低頭看了看自己,才發現手裡還捏著那把剛才落地的西瓜刀。一下子明白了宋建平為什麼會有如此激烈反應。她淒然一笑:「你以為我要幹什麼?」 「你、你、你不要胡來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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